热书吧_言情小说吧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查看: 2227|回复: 1

[未收录] 《妙手生花》作者:千寻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18-2-21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马上注册,结交更多好友,享用更多功能,让你轻松玩转社区。

您需要 登录 才可以下载或查看,没有账号?立即注册

x

千寻《妙手生花》

千寻《妙手生花》

千寻《妙手生花》

出版日期:2018年2月13日

内容简介:

回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楚槿发现都跟卫珩脱不了关系,
他没因为她死而复生就视她为妖怪,反而帮助她和幸存的弟弟们藏身,
还出钱出力又出人,让她的花卉事业蒸蒸日上、数钱数到手抽筋,
基於以上几点,她决定视他为恩人,永永远远感激他……才怪!
这厮根本就是个无良的,在知道她能跟花草树木沟通後,
硬是用首领权限逼她加入那劳什子虎贲卫,相府千金当暗卫能看吗?
而且他老是拉着她四处查谋逆救稻灾……男女授受不亲啊大人,
但很显然他没在管这事,继续三不五时牵牵小手摸摸头发,
不过平心而论,虽然他有时很坏心,可总的来说待她却是极好──
知道村民们嫉妒她赚钱而造谣生事,他出手整治那些乱讲话的家伙,
恶毒的里正兄妹放火想烧死她,也是他及时赶到救下她一条小命,
面对这帅得天怒人怨、对她温柔到不行的男人,她没爱上就真的是见鬼了,
只是就在她想着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她的时候,
却听闻他接受了皇帝赐婚,即将迎娶公主?!

下载链接: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楼主| 发表于 2018-2-21 20:48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一缕芳魂荡千年

  「走水了!」一阵尖锐叫声响起。

  楚槿猛然弹坐起身,她推开棉被、趿拉着鞋子下床狂奔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举目向外望去,发现外头一片火红,空气中传来浓浓的焦味,她赶紧拽起躺在榻边的丫头小喜。

  「小姐……啊!」小喜迷迷糊糊被扯起,刚开口,就看见熊熊大火烧上窗户。

  楚槿顾不得小喜还赤裸着双脚,拉起她,大喊,「快跑!」

  小喜吓得双腿发软,但楚槿不愿丢下她,用力将她扶起,往外跑。

  拉开房门,一股热气迎面袭来,楚槿额前浏海被烫得翻卷,屋檐也开始着火了。

  「小姐,我怕!」

  「不怕,我带你逃命。」

  她小小的肩膀用力撑起小喜,牙一咬、眼睛一闭,不顾烈焰在眼前嚣张,硬是加快脚步往外跑,就在两人刚踩上院子那刻,身後轰地一声,屋檐掉了下来。

  小喜的衣服着了火,吓得又叫又跳,楚槿忙用双手帮她用力拍灭,心脏狂跳、冷汗直流,她全身都在发抖,却感觉不到疼痛。

  「小槿!啊……」

  一声惊呼让楚槿猛然转身,只见九堂妹和四堂姊被垮下的木梁压住,她大叫着冲上前想把人拉出来,此时一阵强风吹来,火势更加旺盛,她还没跑过去,又有断梁落下。

  紧急间,小喜一把将她抱住。「小姐,不要!」

  楚槿挣脱不开小喜,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堂妹和四堂姊被火吞噬,她们在火焰里面痛苦挣扎,恐惧尖叫,慢慢地失去生息。

  为什麽会这样?泪水扑簌簌落下。

  更多的尖叫声穿透她的耳膜,几个堂姊妹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

  「看!」二堂姊指着开始着火的院门。

  「快逃!」三堂姊大喊,冲到门边。

  几个嬷嬷冲上前想趁着火势还不大把门推开,可……门竟然推不开?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又有一幢屋子被烧得倾倒,前後烈焰夹烧,空气越来越灼热,身上像被千万根针扎着那般疼痛,有人放声大哭、有人尖叫,彷佛置身地狱般。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楚槿抓起院子里的木凳狠狠朝院门砸去,一下又一下,她不管不顾地砸着,用尽全身力气,一面砸一面哭喊,「求你、求你、求你……」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她的求救声,门开了。

  抛开手中的椅子,楚槿立刻伸手拉起身边的人,扬声高喊,「快跑!」她不知道自己拉着谁,只想着快点离开,她飞快穿过着火的木门,往前头院子跑去。

  楚府分前後院,前院有办公处、待客厅,是老太爷、老爷们,以及有功名在身的少爷们经常进出的地方。

  後院有大大小小十几个院落,围着中间的慈羲堂而建,慈羲堂是老太爷、老夫人居住的院落;东边和西边的宅院,分别住着五房的老爷夫人以及五岁以下的小姐少爷们;北边三个院子是小姐的居所,南边有一个大书房和两个住着少爷的院子。

  楚槿冲出火场後,直觉往慈羲堂方向跑去,可是跑没多久就听见身後有尖叫声,来不及转头,右手拉的人摔倒在地,楚槿被这股力量往下带,跟着摔倒,左手牵着的小喜也摔在她身上。

  从地上爬起,楚槿才发现摔倒的是十四堂妹,之所以摔倒,是因为一枝羽箭从後背穿透了她的胸口。

  她挣扎着,痛苦的大口大口吸气,眼底充满惊恐。

  小喜吓坏了,松开楚槿,尖叫着往前奔跑,下一瞬,又一枝羽箭飞来射入小喜後脑,她连叫一声都没有,整个人被箭的力量带得往前扑倒在地,再无生息。

  松开十四堂妹的手,楚槿怔怔转头,这才发现跟在自己身後逃出院子的堂姊妹和下人们都已卧倒在地,有人没被射中要害,还在奋力爬行,有人大张着双眼,眼睛却已失去焦距。

  抬起头,楚槿看见墙上一排弓箭手,全都身穿黑衣,月光下,他们长长的影子像魔鬼的羽翼笼罩着楚府上空,唯有箭头映出点点寒光。

  另外两个院子也有小姐和丫鬟们陆续跑出来,却也跑不到数十步便遭到射杀,一个、三个、五个、十个……无数人像截断线头的傀儡,纷纷扑倒在地。

  楚槿听见耳边传来飒飒风声,至阴至冷,彷佛是魑魅魍魉的嘲弄,让她身子泛起一阵阵寒栗。

  她仰起头,只见夜瑟瑟敛月冷露,天耿耿银河阑珊,她缓缓叹口气。

  看见远方一点银光朝自己飞来,楚槿转身跑开,她跑得很快,这辈子从没有这般快过,好像下一刻就要乘着风飞起来。

  还不够,她必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於,楚槿跑到慈羲堂,她冲进院子里,扬声大喊,「祖父、祖母!」

  倏地,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扼住,无法喘息,想要呕吐的感觉在胸口翻涌——?大厅里,祖父的身子断成两截,一截在门外、一截在门内,而祖母长剑横颈,鲜红的血浸湿了她最爱的虎皮毯子。

  突然,内堂传来一阵阵东西落地的铿锵声。

  是谁?昏乱的脑袋让楚槿失去判断力,直觉朝声源处跑去,当她掀开帘子,看清楚屋里的状况时,不禁倒抽口气,用力摀住嘴巴,不敢弄出半点声音,一步一步退出内堂。

  里头有四、五个黑衣人正翻箱倒柜,不知道在寻找什麽。

  楚槿不断摇头,想控制抖个不停的身子、落个不停的泪水,却全无办法,她明白这是有人想将楚家灭门,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才能逃过灾祸……

  等等,爹娘呢?爹娘还好吗?小棠、小枫还好吗?

  绕过祖父母的屍身,她冲出慈羲堂,往东边的院落奔去,一边跑一边不断在心底祈求,祈求她的爹娘好好的,祈求弟弟们能逃过横祸。

  下一瞬,她看见爹扶着娘朝自己跑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扯开嗓子大声号哭。

  倏地,两个黑衣人从後方窜出,举起大刀朝父亲砍下。

  楚槿想也不想,抢在前头、伸开双手,将父亲挡在身後,她没有想过这个动作是不是叫做自不量力,只是直觉地想救下爹娘。

  刀子从她腹间刺入,身後娘亲尖锐的哭声震疼了她的耳膜,她猛然转身,看见从腹部往上挑的那把刀子把爹的身子剖开,肠子瞬间流满地,爹死不瞑目,眼睛狠狠瞪着黑衣人。

  娘受不了刺激,身子软软歪倒,她想去接住娘,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娘的身子,什麽都碰不到。

  摊开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她懵了……

  爹、娘、三伯父、诸位堂哥堂弟……所有的楚家人都在她眼前一个个死去。

  她在楚家大院来回走着,身子被无数箭矢穿过,她从恐惧变为麻木,从惊惶变得茫然,百年世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渐渐变成灰烬。

  这一晚,由於一场不明原因的祸事,让楚家三代三十七人,奴仆二百一十三人皆死於非命。

  楚槿才十二岁,她无法理解楚家为何会惹祸上身?

  祖父是朝堂宰辅,父亲与四个伯伯均在朝中担任要职,堂哥堂弟们认真向学,伯母们、堂姊堂妹们也相处和谐,人人都晓得楚家家风严谨,子贤孙孝、家族和乐融融,从无後宅勾心斗角、手段权谋的阴私事,所以多少世家大族盯着楚家下一代,以便早早结下秦晋之好,谁晓得辉煌光耀的世家竟在一夜之间被灭族。

  天际翻起一抹鱼肚白,楚槿呆呆地坐在南院里的百年老树下。

  那是棵桃树,每年结果季节,堂哥和弟弟们都会攀着长梯,摘下一篮又一篮的桃子。

  她最爱将熟未熟的桃子,带着微微的涩、微微的酸,因此她总是家里第一个嚐到新桃滋味的人。

  曾有术士说这棵大树种在府宅中央,屋为方、木为中,形成困字,乃风水大煞,建议祖父把桃树给砍掉,可桃子这样好吃,谁都不舍得,祖父更是斥为无稽之谈,觉得不过是一棵树,能困得了谁?

  也是啊,这树从楚家建府便存在,百年来楚家越过越好、子孙一代比一代荣耀,要怎麽与困字搭上边儿?

  娘也说过,不好生教养子孙,却让一棵老树来承担家族未来,未免笑话。

  可真的是笑话吗?所有人都被困住,通通死了……

  一阵小小的啜泣声钻入耳朵,楚槿瞪大眼,猛然起身循着音源跑去,声音越来越近,听得越来越清楚……

  没错,那是小棠和小枫,他们没死?!

  她跑进爹娘的临风院,这里一样被人翻遍,床柜、桌子全让大刀给劈烂,破碎的木片四散,床板坍塌在地。

  楚槿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发现弟弟们的声音是从地底下传来,她身子一沉,穿过床板,就见爹娘的大床底下有个密室,小棠正把小枫紧抱在怀里。

  「乖,小枫不哭,等哥哥休息一会儿就有力气了。」楚棠轻拍着弟弟的背,低声安慰。

  「哥哥手痛。」楚枫吹吹哥哥的手,眼泪掉不停。

  推不开暗门吗?也是,上面被倒塌的床板给压住,小棠才九岁,哪能推得动?

  他们怎会在爹娘屋里,是小枫又闹着要爹娘说故事吗?

  小枫刚满五岁,上个月从爹娘屋里搬到南院和小棠住在一块儿,开始接受夫子启蒙,他是五房里年纪最小的,人人都宠着他、顺着他,每回夜里哭得厉害,吵得同院子的堂哥们受不了时,小棠就会偷偷带他回爹娘屋里睡下,这回应该也是如此。

  太好了!楚槿感激老天让楚家有後。

  看着两颗小小的脑袋靠在一起,泪水坠地,她轻轻在他们耳边低语,「好好活着,为自己、也为楚家。」

  楚棠歇过一回,继续动手推开暗门,只是他的年纪那样小,手臂那样细,即使用尽力气也推不动分毫,他不死心地一试再试,直到没力气了,气喘吁吁地,背靠在墙边。

  楚枫心疼,帮着哥哥捏捏手臂,给哥哥鼓励打气。「哥哥不怕,咱们再睡一会儿,睡醒就有力气了。」

  其实他很渴,渴到不断用舌头舔拭嘴唇,要是在平时,早就闹起来了,但这会儿他半句话也不说,强忍着,倔强的小模样看得楚槿心疼。

  楚棠明知道困难,却还是点点头,安抚道:「对,哥哥睡醒就有力气了。」他圈住弟弟的肩膀,揽进怀里,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弟弟的手臂。

  楚槿不舍地摸摸小棠再摸摸小枫,哑声道:「不怕,姊姊在这边陪你们。」

  她轻哼娘常在床边唱的小曲儿,轻握住弟弟们的手,不怕疲累地唱过一回又一回,渐渐地,小棠、小枫睡着了,安静可爱的模样和平时一样,熟睡的他们不再委屈惊恐,只有教人舒心的安详。

  突地,她听见脚步声。

  楚槿钻过地面,飘出临风院,就见外头好多人……太好了,是官差!

  她欣喜若狂,不断在他们中间穿梭,大喊着,「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

  可他们恍若未闻,只是眉宇间带着淡淡的不忍,一面收拾满地屍身,一面低声聊着。

  「怎会这样?楚相爷可是公正不阿的好人啊!」

  「是啊,楚家乐善好施、善名在外,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谁说好人长命百岁?祸害才会遗千年!」

  楚槿也有相同疑问,老天爷的眼睛被遮了吗,怎地好人得不到好报?

  可眼下她没有心情质问老天,一心一意想要救出弟弟。

  她不停歇地对每个人发出求救信息,但是不管使再大的力气,都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跟着官差走到慈羲堂、走到北院,然後……她看见了自己的屍体仰面躺着,羽箭穿胸,箭镞将她钉死在地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庞带着不屈的倔强。

  死不瞑目啊!楚府几百条人命,他们原本有大好的未来,却在一夜之间通通没了,谁能甘心、谁肯瞑目?

  一个男人在她的屍体旁边蹲下,动手拔下钉死她的那枝箭,大大的掌心盖在她的眼睛上,手一滑便将她的眼睛阖上。

  楚槿蹲在他身旁,侧头看他,这人大约二十岁上下,身材颀长,俊朗无双,浑身上下透着雍容贵气,一双入鬓剑眉看得出他性格中的坚毅。

  他有双漆黑的眸子,目光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神情肃然,薄唇微抿,散发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讯息。

  楚槿对着他,有气无力地说着重复了超过一百次的话,「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们在密室里,求求你去救他们……」

  她本来已经不抱任何期望,觉得这个男人肯定也听不见的,没想到下一瞬,他竟然抬起了头。

  他看见她了?!

  抓住他的衣摆,她放大声量,反覆说着,「求求你,救我弟弟……」

  他的视线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可身子却定住了,左右张望,像在分辨什麽似的。

  是看见、听见,还是感觉到她?

  楚槿一次次不停地说着,但他却闭上眼睛,仰头朝迎面而来的风深吸一口气,像在接收什麽。

  说不出的失望在胸口蔓延,可楚槿不死心,在他身前、耳边,用尽最大的力气喊叫。

  再次张开眼睛,他扬声道:「来人!」

  「属下在!」

  「搜查清楚,每个房间都别轻易放过。」

  所以……所以……谢谢老天,谢谢上苍神佛,天晓得她有多感激、多感动,他听到了,他肯定听到了!

  楚槿跑回临风院,跑回弟弟身边,试图推醒他们,但她的手总是穿过去,她在他们耳边大喊,他们却依旧沉睡。

  「快点醒来,快醒醒,有人要来救你们了,你们必须喊救命!」

  这时,楚槿听见有人进入临风院,她心焦心急,喊得更大声。

  「小棠、小枫,快醒醒,你们一出声,就会有人来救你们,快醒醒啊!」

  兄弟俩还是不醒,楚槿飘回地面,看着翻箱倒柜、到处搜查的人,她也在他们耳边大叫,试图制造出声音,用尽全身力气,想让他们注意到地底下有人。

  然而,她失望了,搜查过一阵後,官差离开了,她使尽全力也无法让他们知悉弟弟的藏身之处。

  她跟在他们身後追赶,却留不住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看着他们抬走一车车的屍体,看着他们在楚府大门口贴上封条。

  楚家再度恢复一片死寂。

  没有人可以帮她……

  楚槿颓然地回到弟弟们身边,静静坐着,一天、两天、三天,她看着他们越来越虚弱,慢慢地走向死亡,看着他们的身体腐烂、乾涸,成为两具小小的骨架子,某夜天摇地动,枯骨散落一地……

  「别哭。」桃树轻轻摇动枝桠,安抚她的伤心。

  「我不想哭,可泪水总自作主张。」楚槿幽幽回答。

  不是矫情,她真的不想哭,但泪水总是莫名其妙凝聚,就像她不愿意恨,可想起爹娘、弟弟和祖父母们的遭遇,胸口的恨意就无法平息。

  「为什麽不去该去的地方?」她脚边那朵黄色小花用娇憨的声音问。

  这正是楚槿最大的疑问。

  已经数不清经过多少年,她独自在楚府里徘徊游荡,在哀恸中度过一日又一日,她不懂自己为何没有走入冥界,她也想去寻找爹娘弟弟,也想走过奈何桥,但却找不到路,不知道该往哪里闯。

  倘若老桃树种在宅子里代表「困」,那麽她在宅子里游荡代表什麽?

  囚?是啊,她被囚禁了,囚在这个曾有满满回忆的地方五年、十年、三十年……经历了风雨吹打,宅屋逐渐倾颓,荒草漫漫。

  幸好她并不寂寞,因为她学会了与花草树木对话,学会倾听风、雨带来的讯息。

  闭上眼睛,楚槿闻着风带来的气息,问:「可以告诉我,我该去哪里吗?」

  风轻拂她的脸颊,温柔地对她说:「对不起,我虽然走过全世界,却不晓得你究竟要去哪里。」

  「那个『全世界』很美吗?」张开眼睛,她问。

  「很美,超乎你想像的美。」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看着她脸上的期盼,风笑了,伸手相邀。「来吧!」

  楚槿高举双手,她被风吹起,身子顺着风飞上高高天际,离开楚家大宅。

  无数年了,她第一次感到舒畅,郁结在心的仇恨似乎淡了,她笑着随轻风遨游,俯瞰大地,世界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乘着风,她走过一年又一年,在多到数都数不清的年头里,她看见房子从矮变高,从一层到一百层,看着人们的车子从马匹拉动到机器推动,机器从两轮到四轮,到长出翅膀在天上飞翔,看着通讯设备从信件到电话到手机……多麽神奇的改变,多麽神奇的文明与进步。

  她坐在教室里面跟着学生们一起上课,学经济、农业、数学、历史、厨艺、美容美发、表演……她的时间超多,她爱上了学习,老是窝在不同的教室里,看着不同老师的表情,有的课她听得懂、有的听不懂,但她依然乐此不疲。

  她看着不同世代的年轻男女们用不同的方式谈恋爱,对於感情,她有些鲁钝,也许是因为她的生命停顿在童稚时期。

  这些年,她坐在办公桌前,学着OL使用电脑,她趴在男人女人背上,看他们滑手机,她接收到无数资讯,奇妙的世界让她的视野变得开阔。

  这天,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爱死了电视这个文明产物,她可以待在电视机前面一整天,而且这家的主人和她一样,超喜欢看电视,每次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不管看或者不看,有的时候出门甚至会忘记关电视。

  所以啊,她不想挪窝了,住在这里挺好。

  这一待就是五年。

  这个家很小,比起楚家老宅,简直就是鸟笼,只住着一个人,他是广告公司的GAD,也就是客户群总监,一个很年轻、很有能力,却也很寂寞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卫珩。

  她跟在他身边很久,半点都不想离开,因为电视,也因为他很像那个男人……那个为她拔箭,为她轻轻盖上双眼的男人。

  她知道这不合逻辑,但她就是能够从他身上找到安全感,好像只要靠近他,就能够不惶恐不害怕。

  她和风说谢谢、道再见,想要留在卫珩身边,也许有一天,他会结婚、不再寂寞,也许有一天,他再也提供不了安全感,那时,她或许会再度乘着风离开,但是现在她期待他回家,期待能够安静地靠在他身上看电视,期待在他入睡时趴在床边,细数他的呼吸声。

  卫珩从门口走回客厅,手里拿着披萨店送来的食物,重新坐回电视机前面。

  楚槿深吸一口披萨香气,趴在他的背上,圈住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畔说:「真香,如果我也能嚐一口就好了。」

  「想吃就吃,我有阻止你吗?」卫珩说。

  楚槿一愣,转头看看左右,没有人啊……难道他在跟她说话?

  把头转回来,卫珩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视。

  楚槿满肚子怀疑,再次试探,「披萨很贵吧?」

  「不贵,五九九,买大送小。」

  听见他的回答,楚槿一惊,很不优雅地弹起来,像无头苍蝇般在屋里跑过几圈,最後冲到他面前,趴在他脚边瞠大眼睛问:「你看得见我?」

  「不然呢?我有精神病?」他的视线与她相对。

  天呐、天呐、天呐,她待在他身边五年,都不晓得他竟然能看得见自己,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看见她学歌星摇头摆尾大跳艳舞,一定看见她学演员在他跟前飙戏……噢,她好想死,好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该死的,她是天底下最迟钝的鬼!

  「你不是鬼。」卫珩淡声道,眼底却有一丝掩饰掩不住的笑意。

  咦,她刚刚有说话吗?没有啊,他怎麽晓得……

  他莞尔一笑,这回她看出来了,他的笑容里面带着调侃。「你不是鬼,只是没有去正确的地方。」

  「正确的地方,在哪里?」豁出去了,她正面与他对话。

  「你知道的。」

  「错,我就是不知道,才会千百年来不断在人世间徘徊。」

  他摇头,笃定回答,「你一定知道,认真想想,你最想去哪里?」

  「我想去……」她想起密室里的弟弟,想起他们的低声啜泣。「我想……」

  话未说完,一道青光闪过,楚槿瞬间消失。

  消失了?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卫珩心头印上淡淡的落寞。

  明知道她已经离开,他却还是忍不住放下披萨,在每个房间找过一遍,最後喃喃自语,「还真的走了啊。」

  叹口气,他厘不清自己的心情,走回客厅沙发,拿起披萨,一面咬着一面转台,上百台频道转过一圈,难看得很,乾脆关掉电视。

  他其实不喜欢看电视,是因为她喜欢,他才……

  卫珩笑着摇摇头,小女生一不在,还真是有点无聊。

  他闭上眼睛,在脑海里过滤一遍明天该做的事情,这时候,无预警地,没有人触碰遥控器,电视却自动打开。

  他直觉地想关掉电视,再打个电话请人来修,但是萤幕里出现的女孩却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

  第一章 楚家灭门有隐情

  黄昏将至,看守的官兵远远守着。

  由於义庄无法容纳这麽多屍体,因此大理寺临时搭起密闭棚子,把楚家两百多具屍体照着衣料分成主子下人,一具具铺排。

  依着名册,里头还少两具童男屍,不知道是被大火烧成灰烬,抑或是逃走了,如果能够逃离……卫珩乐见其成。

  皇上已经下旨,明天这些屍体将被焚烧,楚家两百余人一夕殒命。

  先帝恐怕怎麽都没有想到,一代名臣、至交莫逆竟与自己先後离世,教人不胜唏嘘。

  卫珩走到楚家老太爷楚玉身边,他的身子被切成两段,卫珩要求太医将他的身子缝好、收拢,许多人觉得他多此一举,但这是楚玉该得的。

  为官数十载,他清廉忠诚,培育出来的子孙亦是朝堂栋梁,他的严谨家风造就一股清流,令百官权贵纷纷仿效。

  先帝曾道:「朕得楚玉,乃天赐鸿恩。」

  老天爷给了这对君臣三十年的舞台,让他们携手共理天下,将国家治理成如今这番昌盛繁荣的模样,但愿新帝能够珍惜。

  对着楚玉深深一拜後,卫珩转身走向另一边,本想离开,却在一具女屍身边停下脚步。

  看一眼蓆子上的女孩,他对照过册子,她是五房的嫡长女,叫做楚槿,十二岁。

  之所以记得她,不是因为她过人的美貌,而是因为那双眼睛。

  即便双眼不再有神,可是她眼底仍隐隐透露着倔强,显示是个顽强的、不向命运低头的女孩。

  可惜她的未来已经随着楚家人一起断送。卫珩微蹙眉,淡淡的唏嘘在眼底升起。

  他的视线落到女孩胸前,倏地瞪大眼!

  衣服上被羽箭射穿的孔洞还在,但上头的血渍消失了,他上前解开女孩胸前的盘扣,更教人惊讶的是,血洞居然补起来了?!

  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印子,短短数息间,印子越来越小、越来越淡,就在它消失那刻,一阵强烈咳嗽发出,楚槿清醒。

  卫珩倒抽口气,她这是……死而复生?

  怎麽可能,他亲自检查过屍体,确定她已无呼吸脉搏,身子早已僵硬,手足处甚至开始出现屍斑,怎麽会……

  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卫珩看着女孩侧翻过身子,痛苦地挣扎蜷曲着,好半晌才勉强支撑起身子坐起。

  楚槿大口大口吸气,直到不喘了,才抬起头,望向身旁的人——?

  卫珩?!楚槿与他相对望。

  他为什麽穿古人的衣服?为什麽用这种眼光回望自己?他不是看得见鬼吗?不对、不对,他说她不是鬼,可他惊讶的目光分明就是见鬼了。

  捶捶头,她被他弄得好糊涂,转头看看左右,太阳已经快要掉到山的那一头,光线越来越昏暗,但她还是能够看清楚身旁躺着的……天,那是她的堂姊妹们!

  猛地倒抽口气,她回来了,而且没死?重新对上卫珩的视线,他不是那个寂寞的GAD,而是……那个带人到相府查案的男人?

  望着卫珩,她摇摇头,从小力摇到大力,摇到头都晕了。

  不要啊!她不要回来,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家、她的亲人,这里除了仇恨,什麽都没有留下,她宁可在二十一世纪继续当鬼,宁可留在让她安心的卫珩身边……泪水淌落,眼底透出深沉的哀恸,她弓起身子,把头埋进膝间。

  看她极力压抑啜泣,一抽一抽、抖动不停的双肩,卫珩轻叹,没有打扰她的悲伤,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旁。

  就这样,两人一坐一立,谁都没有移动身子。

  太阳全数西沉,黑暗中,唯有升起的月亮透出淡淡微光。

  终於,楚槿停下哀泣,仰起头,在微弱的光线间望着卫珩,楚楚可怜、语带哽咽地问:「楚家灭门血案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令人心寒的是,这样骇人听闻的重大惨案,大理寺竟只让他这个四品官出头,三个仵作能在一天之内把两百多具屍体验完,这样厉害的功夫简直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

  闻言,楚槿猛然倒抽口气。

  昨晚?只隔了一日?那麽,她的弟弟们还活着!

  她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麽重新回到这里。

  拉住卫珩的手臂,她急道:「求你,救救我的弟弟。」

  「你的弟弟?」楚家还有人幸存?莫非是消失的那两名男童?

  「嗯,他们……」

  「嘘。」他瞄一眼外头,蹲下身子,在她耳畔低声道:「我会救他们,轻声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在临风院主……」她话说一半,又吞回去。

  听见话声戛然终止,卫珩退开身子,细细审视,她这是在怀疑他、不信任他?

  「怕我出卖你?」

  对,她害怕!但不信任的话,她还有其他人可以求助吗?目前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是、只是……紧咬下唇,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她像只惊惶的小兔子般紧紧摀住自己的嘴,分明茫然无助,背脊却非要挺得笔直,如此倔强、固执,才十二岁的小丫头,需要事事都硬撑?

  「若我想让楚家死绝,现在一刀将你结束不就成了,何必劳心费力套你的话?至於你的弟弟,说不说重要吗?我不出手相救,他们早晚会死,不是吗?」

  楚槿颓然松开手,对啊,这麽简单的事居然想不透,她笨得太厉害了。

  「我弟弟藏在临风院的主屋内,爹娘房间的大床底下有个密室,但那张床被砍成两半,压住密室的出口,弟弟年纪小,推不开暗门。」她轻声说道。

  「嗯,我会去救他们。」他看看左右,思忖半晌,问:「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她先点头,紧接着又飞快摇头,把背挺得更直,「我不怕。」他必须先去救小棠、小枫,无暇顾及自己对吧?

  楚槿猜错了,卫珩不带走她,是因为清楚暗处里有人在盯着,某人很担心他把案子给破了,命人仔细看着呢。

  「既然不怕,你先躺回去,子时左右会有人来救你,行不?」

  听着他的话,楚槿脑袋飞快运转,倘若灭了楚家的是匪,有个目击证人没死,他应该大张旗鼓把她迎出去才对,为什麽非要等到子时,让人来救?

  换言之,凶手不是匪,而是……目光一凛,她心中隐约浮出答案。

  「外头有人守着吗?」

  卫珩笑开,真是个聪明丫头。「对。」

  「你的人怎麽找到我?我又怎麽晓得那是你的人?」

  他想想,回答,「我的人会先发出夜枭鸣叫,你听到声音之後就开始号哭,哭得越凄厉越好。」

  楚槿明白,这是要让她装神弄鬼。可以的,她会尽量把场子弄大,让满京城百姓都晓得楚家有冤。

  「你安心跟着他走,安置妥当後,我会送令弟过去与你会合。」

  「我懂,可是我弟弟……密室里没水没粮,他们撑不了太久。」

  「放心,今晚就会去救他们,只是有不少双眼睛盯着,行事不能明目张胆。」

  「我懂。」

  轻浅微笑,他说:「休息一会儿吧。」

  点点头,她准备躺回草蓆上头,却想起一件事,「恩公,贵姓大名?」

  卫珩浓眉微挑,有趣地看着楚槿,眼下连安全都谈不上便想还恩?是天性恩怨分明,还是不愿亏欠?

  行啊,他还真想知道她打算如何报恩。

  「卫珩。」他说。

  什麽?!楚槿觉得自己被雷轰上,她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开不了口。

  他解读不出她这表情的背後意义,索性不想了,还有人等着他去救呢,不能耽搁太久。

  「快躺下,时辰不早了。」

  楚槿点点头,重新躺下,任凭心头波涛汹涌,她反覆琢磨着,这是巧合还是上苍刻意安排?

  卫珩将手负在身後,走出停屍棚。

  走出棚子,天上月光越发明亮,沉重的心思在此刻有几分轻松,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他的影子在身後拉出长长的一道。

  紧握手中明黄绢布,将上头的字一读再读,卫珩深深吸口气,再用力吐出。

  再确定不过了,楚家灭门惨案果然是某人的杰作!

  这份遗诏是在楚家的密室里,连同两个稚儿一起找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册楚玉亲自写下的名单。

  这算是善有善报吗?倘若他不出手救下楚棠、楚枫,这东西将永不见天日,那麽大锦王朝……这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爷。」管事马文轻敲两下房门。

  卫珩将绢布收进匣内锁好。「进来。」

  马文进屋,将帖子放在桌上,卫珩没接手,只淡淡看马文一眼。

  会意,马文说道:「老夫人命钟管事送帖子,七日後老太爷作寿,想让爷回国公府帮忙待客。」

  让他回府?卫珩将帖子拿到眼前,细细看着上头的字迹,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这次,又是为着什麽?

  卫家世居京城,五代均有人在朝为官,听起来似乎很厉害,但在权贵满街跑的京城,卫家不过尔尔。

  直到卫珩的祖父卫楮弃文从武,十六岁起在战场上挣军功,四十岁时得到敬国公爵位,卫家才算真正在京城权贵中排上名号。

  卫楮是个庶子,他姨娘不得宠,在他七、八岁上下就殁了,府里儿子七、八个,一个小小庶子谁会高看他一眼,因此他在家族中没有地位,更没有发言权。

  卫楮十四岁时,父亲殁,嫡母立刻着手张罗着分家,要把五个庶子分出去单过。

  出府的时候,卫楮冷眼瞧着几亩薄田的地契,冷笑道:「我还不差这点东西,既然母亲迫不及待想逐我出家门,不如做得更彻底一点,直接把我从宗祠中除名。」

  卫楮嫡母一听可不高兴了,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打杀婢妾,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您,这区区小事岂会不敢?」他这是光明正大把姨娘的死给摆在台面上。

  话说到这分上,让嫡母失却面子,哪还会给他留里子,当即就道:「既然不想当卫家子孙,那我也不留你了,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说完,她立刻把卫楮从卫家族谱中勾除。

  卫楮脾气硬,骨头更硬,阔步从卫家大门走出,直接从军,也是他有志气、有造化,才能在战场上一战成名。

  二十岁时,他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联手,打了个大胜仗,先帝龙心大悦,封他为三品大将。

  班师回朝那天,卫家族人的口水差点儿把嫡母给淹了。

  不少卫家人上门来认亲,卫楮就说了,除非嫡母把他姨娘升为平妻,自己由庶转嫡,才肯重返卫家大门。

  卫楮的嫡母哪里肯,此事让卫家族人对她颇有非议,因此在那之後,少了族人的偏帮与支持,再加上能力不足,一代不如一代,卫楮父亲这一脉渐渐在卫氏家族中式微。

  卫楮膝下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元配所出的卫瀚,一个是继室姜氏所出的卫德。

  元配身子本就娇弱,而当时卫楮身在战场,又无长辈照看,因此生产时伤了身子,之後一直缠绵病榻,由於卫楮不在家,她的亲妹子长住府里,帮着照顾姊姊和侄子,元配死後,他便顺理成章娶了小姨子为继室。

  在没有生儿子之前,姜氏待卫瀚还算有几分心思,直到亲生儿子呱呱坠地,加上丈夫的官越做越大、越来越有能耐,然後,一个世袭的爵位凭空出现。

  到了这时候,再有良心的女人也会忍不住想为自己的亲生儿子做打算。

  只是还没等到姜氏动手,卫瀚就因为和他的娘亲同样短寿,二十出头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而二房的卫德旁的本事没有,下崽子的能力却很强,就是他的孩子们也不遑多让,正妻、小妾接连生,比长房热闹了不知多少。

  姜氏眼看自己虽是续弦,地位却再无人可动摇,这种情况下她还有什麽好顾忌的,把卫瀚媳妇活活折磨死算什麽?逼得卫珩离家又算什麽?造谣生事、抹黑卫珩又算什麽?

  幸而卫楮还是个明白人,虽管不了後宅,但见卫珩年幼,无爹可依恃,而自己长年驻守边关,不能亲自教养,深怕毁了好秧苗,便想方设法送他上山习艺,护得密密实实,否则长房一脉早已断绝。

  照理说,卫楮有儿有孙,连曾孙都如雨後春笋般冒出来,再加上前几年从边关退下来,今年初把兵权交还朝廷,他早就该立下世子、退隐朝堂,好好含饴弄孙的,但他对爵位的继承人始终不肯松口。

  不能怪卫楮为难,毕竟二房子孙虽然众多,但要从里头挑一个能耐的主持国公府,着实困难。

  过去卫楮长年不在家,没有「卫府」这块大招牌,他无法从书香门第中挑选妻子,姜氏姊妹出身商户,大字认不得几个,儿子的教养自然疏忽。

  儿子没本事,卫楮只能摸摸鼻子认下,但孙子还有机会,因此他作主长子的婚事。大儿媳妇是同袍的女儿,读过几年书,写得一手好字,尤其是那温婉和顺的性子,颇得卫楮、卫瀚看重。

  而老二的婚事是姜氏坚持作主,她挑媳妇不选贤、不挑德,而是让自家侄女来联姻,这一娶,高下立见。

  卫珩从小资质聪颖,又有娘亲带着,两岁就会认字、背诗,之後上山学艺,有疼爱他的师父、师兄带领,学什麽都比旁人快,卫珩十一岁考上秀才时,卫楮那个得意劲儿啊,满朝文武都知道他有多骄傲。

  卫楮不偏颇,也想从二房当中挑选几个孩子送上山,可架不住人家祖母和娘亲反对,一个个哭得要死要活,好像他不是送他们学艺,而是送他们去死。

  慈母多败儿,二房那群孙子……唉,不提也罢。

  有了这番比较,就算姜氏枕头风吹得呼呼响,卫楮也不肯轻易定下世子之位。

  姜氏吵也吵过、闹也闹过,甚至愤怒地说就算不传给孙子,世子之位也该落到卫德头上,但卫楮咬紧牙,打死不表态。

  姜氏後悔莫及,想着当年就该趁丈夫不在,早点让卫瀚下去陪伴他亲娘,免得日後生出个妖孽,虎视眈眈地盯着属於二房的肥肉。

  卫楮的妻子是姜氏,二房老爷卫德的妻子也是姜氏,大小姜氏联手,卫珩岂有平静日子可过?

  每次卫珩回府,总有大事小事接连发生,若非他有一身武功,脑袋又够清楚,早就不知道被算计几回了。

  十五岁,卫珩高中探花郎,进入翰林院,明面上他是正七品翰林院编修,但他在翰林院不到半年就被召进御书房,成为虎贲卫的一员。

  虎贲卫是先帝亲手组织起来的谍报机关,除先帝之外,没有人可以指挥,主要从事侦查、逮捕、审问、暗杀等活动,核心人物共有十七名,名单在先帝手中,其他人只晓得虎贲卫有多大的本事、做过多少事,却不晓得由谁主持、带领。

  而不管是核心人物或二、三阶的领导,虎贲卫的重要组成分子平均分布在朝堂上,官都不大,四、五、六品不等,但他们手下的探子无数。

  去年初,先帝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行了,暗中加进一支五千人的军队,那并不是普通军队,而是精锐部队,原本卫珩并不晓得先帝为什麽要做这样的安排,但现在他明白了。

  卫珩足智多谋,短短数年,先帝不断破格提拔,如今在朝堂上,他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暗地里却是虎贲卫的头头。

  新帝登基,始终没有拿出虎贲卫的玉牌召唤自己,卫珩心下猜疑,想着会不会是先帝来不及将名单交给新帝,又或者新帝有意思解散虎贲卫?

  他猜不出答案,只能暂且按兵不动,直到先帝的遗诏从相府里找出来,他方才明白,原来先帝的棋尚未下完。

  话题扯得太远,拉回来。

  他进翰林院的当天,卫楮便将卫珩唤进书房,祖孙俩闭门深谈。

  卫楮打心底明白,孙子的脾气和自己太相像,这让他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当年他可以弃先祖不要地自立门户,造成父亲一脉式微,如今卫珩若发了狠,也可能这样做,毕竟他亲生母亲的性命是交代在大姜氏手里的。

  卫楮做过的事却不乐意孙子跟进,他不希望辛苦创立的家业到最後变成一场空,因此他提出条件,挟恩求报,逼得卫珩承诺不报复二房手足之後,才让他接手母亲嫁妆,并将大房的财产分给他。

  後宅虽是大姜氏掌理,但她为人蠢笨,卫楮哪敢将所有家当交给她,因此大部分产业仍握在卫楮手中,而且给予财产一事并未告知大姜氏,否则知道卫珩拿走一半家产,大姜氏能不寻死觅活,闹个鸡犬不宁?

  卫珩虽没正式搬出敬国公府,但他早在外头置办屋宅,每月留在国公府里的时间也不过三、五天。

  他没有成天在卫楮跟前讨好巴结让大小姜氏松口气,认定他离爵位更远,不足为患。

  就这样子,几年下来,两房倒也相安无事。

  只是眼看着卫珩的官越做越大,品级越升越高,相较二房那群只会吃喝玩乐、生孩子的堂弟们,大小姜氏感受到威胁感日渐加深,於是这段日子以来动作频频。

  他没空、不想接招,并不代表畏惧他们。

  「爷,这帖子……」

  「派人过去知会一声,祖父生辰,我会提早回去。」有什麽招数他接着!

  弯眉勾唇,分明是温煦笑意,却让马文头皮一阵发麻,身上浮起鸡皮疙瘩无数,他晓得,二房惨了。

  「是。」

  马文退出去後不久,门板再度敲响,这回进来的是卫仁。

  「爷,楚家两位小公子到。」

  进入虎贲卫之後,除接收先帝给的人外,卫珩也开始培养自己的部下,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个,是师父亲自挑选调教过的,用起来得心应手。

  「他们身子好些了吗?」

  「大夫说已经不碍事。」

  从密室救出来那几日,楚棠、楚枫吓得夜不成眠,两兄弟经常紧抱着彼此不松手,他们不敢哭、不敢说话,仓皇恐惧的表情令人心疼,吃了好几帖安神药才慢慢缓过来。

  「他们有没有开口问过家里人?」

  「没有,两位小公子常背着人偷偷掉泪,我想应该多少猜出几分,只不过两人半句话都没问,乖巧听话,让他们做什麽就做什麽。」卫仁回答。

  故作坚强?卫珩扯扯嘴角,姊弟三人性子倒是挺像的。

  卫孝说,楚槿搬到百花村後,遵照要求,除了隔三差五到孙婆婆家里取用粮食柴禾,真正做到了足不出户。

  偌大的宅子一个人独居,分明心里害怕,她却咬紧牙关,半句都不透露,十二岁的丫头比二十岁的少妇更沉稳,是因为家逢巨变,还是天性使然?

  楚家灭门惨案在百姓间传得沸沸扬扬,有些对朝局敏感的,几句话就猜出几分意思,都说新帝秋後算帐。

  楚玉为人刚毅耿直,一心对皇帝效忠,从不掺和进皇子夺嫡争权,而新帝上官谦恰恰是个器量狭小的,当年他寻求楚玉的支持,楚玉却相应不理,这仇早早在他心中记下。

  新官上任都要烧上三把火,何况多年隐忍、一朝夺位的上官谦。

  原本卫珩也是这样想的,直到从楚棠身上拿到遗诏,他才晓得事情没有那麽简单。

  这些天,谣言越传越盛,上官谦震怒,命大理寺十天内结案。

  不懂门道的以为新帝对楚家上心,急着替楚家上下两百多口人讨公道,可知道内情的哪还能不晓得,新帝这是逼大理寺随便找个代罪羔羊呢。

  卫珩不反对上官谦的做法,反正目前灭门凶手碰不得,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於是他花两天功夫挑挑拣拣,择定京郊附近的龙安寨。

  那是个一千五百多人聚集的山寨,专门打劫路过的客商。

  两年前,他们收下大笔银子,半途劫杀四皇子上官靖,让原本在夺嫡之争中最有希望的上官靖提前退下战场。

  卫珩将结果呈报御前,再鼓吹几句「灭掉龙安寨不但是为楚家报仇、为百姓解困,更可为皇上立威」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上官谦眉头一皱,犹豫片刻後,允了,派兵五千,一夜之间将龙安寨剿灭。

  龙安寨剿灭那日,卫珩进了靖王府,与过去的四皇子、如今的靖王共饮一杯状元红,他们总算是逼着那个人自断臂膀,报一箭之仇。

  楚家灭门惨案结案後,在背後盯梢的人撤去,卫珩行动自由,接下来该筹备、该做的事不少。

  卫珩扬起一抹清浅笑意,道:「把人带上,去百花村。」

  「是。」卫仁立到一旁,等着主子先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热书吧发布的《妙手生花》作者:千寻帖子由网友提供或转载于网络,若发布的《妙手生花》作者:千寻侵犯了您的权益,请联系我们.

QQ|小黑屋|手机版|Archiver|热书吧(itxts.net) |网站地图

GMT+8, 2024-4-20 21:13 , Processed in 0.092844 second(s), 2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17 Tencent Cloud. Template By 【未来科技】【 www.wekei.cn 】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