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娃儿 发表于 2021-6-13 13:26

《贵气厨娘》作者:米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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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贵气厨娘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米恩
【出版日期】2021年06月02日
【内容简介】

丫鬟的规矩是:一道菜一百两!
王爷的态度是:给给给,妳要钱我给,要我这个人我也给~

她从大厨穿越成了太师千金的丫鬟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因为小姐跟绝世美男睿王定了亲,
遭到睿王的疯狂爱慕者针对,不只小姐挂点,她也被拖累……
重生之后,她想方法叫小姐退亲,又费心破坏恶女的落水阴谋,
本以为这下可以扭转命运,谁知道麻烦转而落到她头上,
她做的菜让睿王一吃成主顾,不仅贡献几千两饭钱,
还为她出头,教训浪费她心血,打翻她做的菜的人,
可他这份对大厨的宠爱根本是双面刃,
她因此彻底取代小姐成为爱慕者的眼中钉,被逼得跳崖……
咦,等等,王爷,您怎么演起了「You jump, I jump」,
您这样跳下来护着我,可是会让我心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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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娃儿 发表于 2021-6-13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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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双双重生改困局

  雨季正式远离,气候一日比一日炎热了起来,地上的泥泞渐渐干涸,埋着被雨水打落的花骨,成了明年花朵的养分。

  大周国位于明月大陆的正中央,乃明月大陆数一数二的强盛国家之一,周围的小国全是大周的附庸。

  大周兵强马壮,疆土肥汱,是个十分富饶的国家,且商业也是十分的发达,并不禁止通商,而大周的首都庆安城,可以说是大周最繁荣富庶之地。

  此时的庆安城正因端午节即将到来而热闹非凡,街上满是叫卖的摊贩,尤其是卖香囊、粽子、艾香的小商贩,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人卖着五彩线绳。

  路上的孩子手臂、脚踝上都会系着这样的五色丝线,这样的丝线称做「辟兵」或是「合欢索」,有祈求战争与疫病不要发生的意思。

  端午节时正值仲夏,天气湿热、毒虫侵袭,瘟瘴之气始作,很容易生病,所以端午节的各种活动,都以避邪、辟兵、禳毒、驱鬼魅为目的。

  几乎每家每户都会以艾草、菖蒲或是榕枝,以红纸配上蒜头、石榴花等植物花朵,编织成人形或剑型的「艾人」、「蒲剑」,插于门边或是悬挂于厅堂之上,以防蚊虫叮咬,并祈祷消除毒灾。

  另外,在五月初五还有着喝雄黄酒的习俗,雄黄酒是由菖蒲和雄黄等物泡制而成的,虽然明知雄黄有毒,但还是认为喝了雄黄酒能够驱妖避邪,有着「以毒攻毒」之意。

  每年的端午还有一项重头戏,那便是赛龙舟。

  这龙舟比赛,是只有皇家才能举办的活动,至于参赛的队伍也大多是庆安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组建的,能与皇家一起观赏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和其家眷。

  今年的龙舟大赛乃太子主办,白太师身为太子太师,自然是受邀者之一。

  白丝绮得知自己非得出席端午节一事后,双眼无神,如同一抹游魂般回到了自个儿的院子。

  她本为了退亲一事去找母亲,没料到竟会得到这个消息。

  绿倚见姑娘那模样,心疼不已,「小姐,其实睿王就是个性差了点,可相貌与家世,却是这庆安城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妳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绿倚说的是,小姐,既然亲事退不得,那就放宽心,说不定睿王没有传言那样吓人,再过几日就是龙舟大赛,听说这一回睿王也会前去,到时奴婢定会好好替妳观察,妳就别担心了。」紫菀也在一旁安慰着。

  至于黄莺,她一向嘴笨,只能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白丝绮没有说话,有时候她十分羡慕眼前三个丫鬟,因为她们比她幸运,并没有那些骇人的记忆。

  「绯衣呢?」白丝绮不由得找着她另一名大丫鬟。

  「绯衣刚去歇息,奴婢这就去唤她。」绿倚说。昨夜小姐又作了恶梦,绯衣陪了她整整一夜。

  白丝绮摇首,「不必了,等她醒了再唤她来就行了。」

  经过前世那事之后,她早已将绯衣当成姊妹看待,也知她这阵子因为要照顾她,几乎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自然不愿吵到她。

  「是。」

  绿倚应下,又去厨房帮白丝绮拿了些点心甜品,希望能让小姐的心情好一点。

  时间缓缓经过,绯衣并没有让白丝绮等太久,半个时辰后便醒了过来,听说小姐找她,便来到白丝绮的闺房。

  「姑娘找奴婢?」

  白丝绮一见到她,就彷佛见到了主心骨,眼泪随即落了下来,「绯衣……怎么办,爹娘说,婚事退不了……」

  白丝绮将方才她再也忍耐不了,跑去与父母说要退亲,却被以这亲事是太后所赐为由而拒绝,甚至要求她非得去参加龙舟大赛一事告知绯衣。

  她好害怕,前世的种种宛若恶梦,一直纠缠着她,只要她双眸一闭,那些恶魔彷佛近在眼前,一个个狞笑的朝她伸出魔爪……那一幕幕让她恐惧万分,她好怕一睁眼又回到那时候,那她该怎么办……

  「姑娘,那只是个梦。」

  「梦?真的是梦吗……」听着绯衣轻柔的嗓音,让白丝绮的目光清明了一些。「可是、可是那个梦明明就是那么的真实……」

  她怎么都无法将那彷佛身历其境的状况当成梦境,而且她知道,她的贴身丫鬟绯衣与她一样,同样经历了这所谓不可思议的「梦境」。

  绯衣静静的看着眼前无助的少女,暗叹了口气。

  梦?她也希望一切都只是个梦,可那天杀的老天爷,压根就是在玩她!

  绯衣本是个货真价实的现代新女性,谁知一场瓦斯气爆要了她的命,再次睁眼却穿越来了大周,成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小丫鬟。

  穿到古代她也就认了,可偏偏穿到一个没有人身自由、连命都握在他人手上的小丫鬟身上,她如何能不崩溃?可再崩溃日子还是得过,好在她虽是个丫鬟,主家却是不错,尤其是她服侍的姑娘白丝绮。

  白家乃书香世家,而白太师与白夫人就只生了一个独生女,就是白丝绮。

  身为独女,白丝绮并没有因父母的娇宠而长歪,而是知书达礼,十岁时便才名在外,而最出名却是她那温柔似水的好性子,就是对待下人也是一贯如此,身为她身旁的大丫鬟之一,她的日子其实不算太差。

  她本打算好了,待白丝绮出嫁,她便央求她放自己出府,拿着自己这几年存下的积蓄,到外头开间铺子自立,就这么过上一辈子。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白丝绮大婚前夕,白夫人带着白丝绮以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京城外的明月寺拜佛,乞求女儿的婚礼能够顺顺当当。

  白夫人为求唯一的独女出嫁后能够与夫婿和和美美,于是独自一人待在礼堂焚香礼佛整整三日,而白丝绮身为待嫁之女,便待在厢房里等待,只在早晚课时前来听经。

  前两日十分顺利,事故就发生在第三日。

  那日有个小尼姑前来通报,说白夫人让她来请,白丝绮不疑有他,带着贴身丫鬟便前去了,谁知小尼姑不是带着她们前去佛堂,而是往后山走去。

  绯衣觉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当她看见那小尼姑的头上居然有着一条刚结痂不久的伤痕时,疑心更甚。

  那样伤痕只有刚剃度的尼姑才可能出现,她并没听说有小尼姑剃度,再者,这两日来,明月寺上上下下的尼姑,她们几乎都见过了,就是没见过眼前的小尼姑。

  绯衣上前低声告诉白丝绮,让她别跟去,可白丝绮却觉得她大惊小怪,说夫人找她,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小姐不走,身为丫鬟岂能离开?绯衣虽郁闷,却还是只能跟上去。

  山路崎岖,且愈走愈是荒凉,小尼姑带着她们东绕西拐,走了大半个时辰,那小尼姑居然就不见了。

  看着这荒凉的山头,白丝绮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正想着要回头,变故就发生了,四周冒出了数名不修边幅的大汉,那些大汉一个个露出狞笑,二话不说便朝她们扑来。

  众人早已吓呆了,听见早有预感的绯衣叫她们跑,也根本没有反应,绯衣只好拉着白丝绮转身就跑。

  白丝绮被硬拖着跑,眼角余光瞥见其余三名丫鬟来不及逃跑被压制住,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伴随着歹徒的淫笑,大部分的歹徒则是追赶着她跟绯衣,她们被抓住会遭遇何事,根本连想都不必猜想。

  白丝绮贵为太师之女,自小被娇养在深闺之中,何时见识过这种险恶局面?当下是又惊又怕,一双腿儿险些就软下,哭喊着自己跑不动了。

  绯衣见状,却没有扔下她不管,而是反手给了她一巴掌,朝她怒喊,跑不动也得跑,除非她想落得一个被奸淫凌辱的下场!

  这话让白丝绮打了一个机灵,振作起来。

  主仆两人拚了命的跑,途中两人好几次险要被抓,都是靠着绯衣的机警脱身,最惊险的一回,也是绯衣用泥沙迷了来抓人的大汉的眼,再一脚把人踹开,这才得以脱困。

  那次之后,便没再见有人来追,但就在两人以为能跳出生天时,前方却突然冲出一队人,为首的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见她俩居然逃到此处,气急败坏的大喊,叫了人便要抓她们。

  不过绯衣早在那行人出现在眼前时,便拉着白丝绮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白丝绮一开始还不解,拉着她想去求救,让她差点气死,这深山野岭的,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合理吗?

  她知道白丝绮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此时这场景也不容她解释,死拉着她跑就是了。

  但是最后两人依然没有逃过,被逼到了一处断崖上,白丝绮也在这时认出了那女子是范宝盈──范将军的爱女,也是她未来夫婿的侧妃,白丝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此情此景,白丝绮要是还不知道是对方设的局,那她也就白活了。

  可惜范宝盈并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唤来那些歹徒,恶毒的说:「毁了她!」

  虽然只有三个字,却让白丝绮惨白了小脸。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毁于此处时,一旁的绯衣却坚定的看着她说:「姑娘,我宁死也不愿沦落为他人的玩物,但妳的命运还得妳自己决定,我就先走一步了。」

  白丝绮茫然的看着身旁的丫鬟,还未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往身后的山崖纵身一跳……

  众人显然也没料到一名丫鬟有如此的魄力,顿时一呆,白丝绮自然也傻了,一时不察,便让人抓住了。

  回过神的白丝绮惊怒万分,不停的挣扎,却难免让那些恶心的歹徒触碰了身子,她此时才明白绯衣跳崖时说的那句话,她奋力咬了将那欲扯下她衣裙之人一口,趁其不备,一个缩纵身,也跳下了山崖……

  绯衣本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醒来之后,竟回到了半年前,最离谱的是,白丝绮也与她一块重生了,这不是老天爷与她开玩笑是什么?

  不论如何,主仆两人也算是历劫归来,不仅拥有共历生死的感情,也有重生的共同秘密,两人之间的紧密自然非他人能够比拟。

  「姑娘,奴婢同妳说过了,真与不真都已是过去之事,姑娘只要记得,如今的妳好好的,那就好了,至于那事,就当是一场梦。」

  绯衣的声音虽轻,一字一句却像带着魔力,让白丝绮心中的不安缓缓减退。

  白丝绮的情绪安稳了一些,却还是紧紧的抓着她不放,用一双盈盈似水的秋眸望着她,颤声道:「绯衣……可、可我再过半年就要成亲了,我不想成亲,也不想去参加龙舟大赛,我怕……」

  那场祸事再过半年便有可能会重演,就算她不去明月寺,却不代表她不会再遭到算计,更何况她很怕范宝盈,一点也不想见到她。

  提起这事,绯衣那张清丽的小脸也闪过一丝阴霾,不过她的个性从不会坐以待毙。

  「姑娘,明日的龙舟大赛,妳一定要去。」

  白丝绮还未开口,就听见绯衣又道:「姑娘,妳忘了前世龙舟大赛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如白丝绮所说,就算是避开了明月寺,谁知对方还会不会再次设局?敌在暗我在明,这事防不胜防,避了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倒不如直接解决根本。

  白丝绮茫然的眨了眨双眸,半晌才蓦地想起,「妳是指范宝盈落水的事?」

  前世,范宝盈不知为何落了水,而被睿王所救,这才会被赐为睿王的侧妃,视她为眼中钉。

  绯衣点头又道:「这一回,绝不能让她得逞。」

  前世,范宝盈可说是做足了准备,在落水前,特意让人将船娘支开,在场又只有她与睿王两人,也不知睿王是被她给拉下去还是真怕她溺死这才会下水救她,总之,这一溺水,让她得偿所愿跟睿王扯上关系,偏偏得到的又只是个侧妃之位,她才会如此渴望那仅有一步之遥的正妃之位,不惜残害白丝绮。

  饭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既一时想不到解决婚约的办法,那就先想法子掐断范宝盈的念想。

  绯衣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白丝绮,她这才总算是破涕为笑。

  「绯衣!谢谢妳,要是没有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前世加上现在……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报答妳了……」这是白丝绮的肺腑之言,前世若不是有她相救,她恐怕比死还要凄惨,更别说重生以来她一路的陪伴,若非有她,她恐怕早已疯了。

  绯衣在她心中的重要性,早已超越了任何人。

  「奴婢不要姑娘的报答。」绯衣那双如秋水般的杏眸微闪,轻声说。「奴婢只希望姑娘答应一件事,若是姑娘能顺利退亲,便放奴婢自由。」

  她不可能一辈子当人奴婢,虽说这朝代,官宦人家的家奴身分远比穷苦的良民日子过得好,且更有权势,但她的灵魂并不属于这个朝代,对她而言,自由才是最重要。

  白丝绮一愣,「自由?」

  「奴婢并不想一辈子当仆人。」她相信靠她自己也能活下去。

  白丝绮听见这话急了,「绯衣,我从未把妳当丫鬟,在我心中,妳我早已是姊妹,以后只有我们两人时,妳也别自称奴婢,就叫我声姊姊。」

  她是独女,可白家是大族,白夫人也是出身名门,自然有着不少堂姊妹、表姊妹,但那些姊妹毕竟不同她住在一块,且一个个心机深沉,陪伴在她身旁最久的,便是她的四个大丫鬟。在她心里,早已不将她们当成下人,尤其是绯衣,她个性坚毅、有主见,许多她不明白之事,绯衣只要提上一句,便能让她豁然开朗,更别提她的聪慧与忠心,早已让她深深依赖,她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日子。

  姊姊?绯衣嘴角微抽,她前世活到二十六,要当姊姊,也该是她当,不过以这具身子来说,她的的确确是比将满十八岁的白丝绮要小上一岁。

  她看得出白丝绮是真心诚意,然而身为现代人,她实在没办法忍受自个儿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再者世家大族规矩多,一个差错便可能万劫不复,这些年来,听到的、遇上的,都深深让她引以为戒,也更加深她离开的念头。

  「姑娘……」

  「是姊姊!」白丝绮很坚持。

  绯衣嘴角又是一抽,「还是叫名字吧!丝绮,我知道妳的心意,可这念头在我心里早已生了根,我是非走不可,只求妳能成全。」

  白丝绮见她神情认真,泪水顿时盈满眼眶,「绯衣,可我舍不得妳……」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身旁有她的陪伴,她若走了,她肯定是极为不舍。

  「妳放心,我就是走也走不远的,一样会在庆安城落地生根,若是有空闲,我定会时常来看妳,就怕妳到时嫌烦。」

  绯衣这话也是真心诚意,白丝绮待她真诚,她自然是以心交心,更别说她在此生活了数年,只要是人都有感情。

  白丝绮听见这话才好受些,轻点头,「好,我答应妳,但不必等到事情解决,我现在就可以把卖身契给妳。」

  绯衣双眼一亮,但她还是拒绝了,「待事情解决后再说也不迟。」

  白丝绮待她亲厚是一回事,但无功不受禄,她有她的坚持。

  白丝绮却是不肯,硬是要她将卖身契收回,她从妆台抽屉拿出一只上了锁的小匣子,里头存放的正是她身边四个大丫鬟的卖身契。

  这是白夫人在白丝绮及笄那年给她的,绿倚、紫菀、黄莺都是家生子,将来自是要跟着白丝绮前去王府,当她的左右臂膀,只有绯衣是从外头买来的,四人的卖身契全让白丝绮自个儿收着,以后才不怕奴大欺主。

  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绯衣无奈,只好说:「最少也得等龙舟大赛的事了结,若真能阻止范宝盈成为侧妃,这卖身契再还我也不迟。」

  白丝绮这才勉强答应。

  ***

  ***

  五月初五很快便到了,广阳河边热闹滚滚,全是为了观赏龙舟赛而来。

  广阳河乃大周国主要河流,流经庆安城的段落,光是河面宽便有一百三十里。

  此时河上排着七、八艘竞赛用的龙舟,船身窄而长,还有龙头、龙尾和鳞甲等装饰,船上结七彩,张旗伞,一艘艘雄伟壮观。

  竞赛用的龙舟旁还有着几艘旱龙舟,旱龙舟又称陆上龙舟,是用竹子或木材制成,再以五色绫缎为鳞甲。

  旱龙舟船身较大,因为龙脊设楼阁以及两旁有绘画和彩扎,旱龙舟的比赛不是比较速度,而是着重表演,参赛者都以浓妆打扮,边划船边表演歌舞为赛事增加趣味性。

  除此之外,河面上还有许许多多观赛用的画舫,其中最大艘的便是皇室贵族专用的船只了,不仅高大宽敞,舟上还建有有雄伟楼阁,舟身则有精雕彩绘,非常奢华。

  往年在竞赛时锣鼓喧闹、鞭炮齐鸣、万人喝彩,场面极为壮观,今年自然也不会比往年差,广阳河旁万头攒动,有钱没势的富贵人家,虽没办法登上画舫观赛龙舟,却早早在附近的茶楼酒肆订了雅间,而没钱没势的穷苦百姓便随兴多了,早早便到河畔旁占了位置,摇旗吶喊,好不热闹。

  庆安城是傍着广阳河而建,引了水流入城,建筑了四通八达的水路,庆安人要外出,除了乘车马,也有许多人会选择乘船,一般人会用扁舟,有钱人则往往会在家备上画舫。

  白家女眷便是选择搭船前去广阳河,因为只要到了观赛地点,直接换搭观赏用的船只就成,比乘马车方便的多。

  白太师身为正一品官员,天未亮便出了门,此时应该早已伴在皇帝左右,而女眷们是天刚亮便出门,但河道上早已挤了满满的船只。

  白家的画舫沿着城内河道往北而行,行了约莫半个时辰,速度才渐渐快了起来,外头传来了船娘与人的说话声,应该是到了出城的闸门处了,这里有人驻守。

  庆安城乃大周国的首都,可谓第一重镇,守城兵力充足,然而今日是端午,船只可比往常多上数倍,所以南北两道闸门的守军比四座城门的守军是只多不少。

  在查验过身分文牒后,外头的守军放人,画舫顺利从内城河道出了城,行船的河道也渐渐宽阔起来,直到这时,白夫人才命人将画舫船舱两面的帘子全拉开,好让画舫里的人能将外头的景象一览无遗。

  阳光洒在宽广的河面上,就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金子,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些腥味,说不上是好闻,却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愈是往城外去,两岸的绿意也愈浓,绯衣来到这个朝代数年,却是头一次观看赛龙舟,自然也是第一次游广阳河,只觉这里的景色比起西湖也是不遑多让。

  广阳河的水质十分清澈,与现代被污染的混浊河流不同,肉眼便能见到在水里头游动的鱼儿,一条条身姿矫健、速度极快。

  她一时兴起,问着船尾掌舵的船娘,「这是什么鱼?」

  船娘低头一看,笑着说:「这是银芽鱼,是广阳河的特产,个头虽小,却是肉多味美,鱼头拿来炖汤更是一绝。这附近的饭馆便多拿此鱼来烹煮,可这银芽鱼好吃归好吃,鱼刺却是又细又小,极不好处理,也因此能处理得好的饭馆并不多,价格自然也不菲。」

  绯衣看着那一道道的银光,突然感觉有些馋。新鲜的鱼肉,烹调起来最是好吃。

  「大姊可有渔网?」

  船娘知道这些世家小姐就是爱新鲜,绯衣虽是丫鬟出身,可那一身装扮也是寻常百姓一年的收入都买不起的,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她就算是丫鬟,也好比是小姐。

  船娘于是说:「姑娘要是喜欢,等会儿我给妳网一篮。」

  她虽不是渔民,可毕竟是靠水吃饭,抓几条银芽鱼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那就先谢过大姊了。」绯衣笑着朝她道谢。

  「姑娘客气了。」

  船娘的动作很麻利,一边掌着舵,一边下渔网,画舫缓缓行驶着,河面上的微风徐徐吹来,让人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绯衣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出了城,河面宽广,速度也快了不少,很快的便来到今日赛龙舟的终点──杨柳镇。

  杨柳镇位于庆安城外,这儿的河道极宽,作为赛道正好,而每年的龙舟都会于庆安城出发,一路划到杨柳镇这段河道夺得标旗后再回程。

  皇帝以及一些高官不方便出城,便待在城内观赛,而一些世家公子、名门贵女,则跟随着长辈,一块至杨柳镇观赛。

  杨柳镇这段河道的两旁,早已停泊好几艘大船,这些都是官船,高约两层,这些官船一艘连着一艘,全是固定好的,船与船之间架了临时的通道,方便行走。

  此时船上早已是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到了船边,上头便有人架了船梯过来,白夫人领着白丝绮,让丫鬟扶上了船,而一上到官船的甲板,绯衣便感觉得到方才那微微的晕眩感减轻不少,毕竟是大船,较为平稳。

  船上自是有接待的侍女,在白夫人报上名号后,便领着她们一路往前走去。

  这艘船中间的船舱部分原本是一间一间的房间,如今为了方便宾客交流,便将中间的那些隔挡拆了,整个船舱顿时成了开阔的空间。

  众人一路走过来,早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说笑声及丝竹之声,很是热闹。

  「夫人请。」侍女将人带到后,便退了出去。

  船舱里全是女眷,且大多是些世家夫人,有人眼尖,见是她们,忙热情的招呼。

  「白夫人,这里!」

  白夫人转头一看,见是自个儿平日交好的吴御史夫人,一脸笑容的朝她走去,「吴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还行,白夫人,妳今日这身衣裳可真漂亮,是在哪间布庄做的……」

  有女人的地方便是如此,三句不离衣裳首饰,两人热烈的聊了一会儿,吴夫人这才像是看见她身旁的白丝绮。

  「这是绮儿?真是愈来愈漂亮了,我家的仪儿在二楼玩着呢!妳也赶紧过去,别在这陪我们这些老婆子。」

  白丝绮看向母亲,见母亲颔首,这才温顺的朝吴夫人道:「多谢吴夫人,那么丝绮就先告辞了。」

  离走前,她不忘朝众夫人打绍呼,这才缓步离去。

  众人看着她那娉婷袅娜的身姿,都忍不住赞道:「白夫人,妳这女儿生的可真好,不仅相貌好个性也温顺,这样的好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白丝绮的好脾气与才情在这圈子可是无人不晓,更是有不少人扼腕太后抢先一步,白白错失了这么一个好儿媳。

  白夫人被夸的阖不拢嘴,不免俗也要夸夸其他人的女儿,众人不一会儿便又聊成一块。

  而另一边,白丝绮在侍女的带路下,转了半圈,带着贴身丫鬟往上面一层去。

  ***

  ***

  锣声响,龙舟大赛正式开始。

  绯衣垂着螓首,低眉顺眼的往前方走去。

  方才她已打听过,睿王与太子就在中间的那艘大船上,范宝盈不知何时才会前去,她得抓准时机,先她一步将那船上的船娘留下。

  今日观赛的人潮不少,但能上船的都是经过身分确认之人,因此她虽是一身丫鬟打扮,却没有人阻拦。

  她迈开步伐,正欲向雅间角落守着的船夫、船娘招呼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嗓音──

  「哪来的丫鬟,胆敢挡着本王的路?」

  绯衣蓦地转过身,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

  男子身高近八尺,身材瘦削,穿着一袭绣着绿纹的紫色长袍,一头乌发以竹簪束起,身上散发着一股木头的香味,天边金阳洒落,映得眼前男子深邃立体的五官更加分明。

  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闪着凛然锐利,配在一张端正刚强、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英俊脸庞上,更显气势逼人,令人联想起草原天空上翱翔狩猎的老鹰,充满危险性。

  睿王!绯衣讶异过后,那双柳眉微微拢起,一时间竟忘了行礼。

  「妳是哑巴?」宇子渊在看见眼前少女面容时,俊眸闪过一抹幽光。

  白绫衫红罗裙的少女立在窗旁,绚烂的阳光洒进窗棂,只是疏疏透过来,却依然在少女周身笼罩上一层淡淡光晕。

  她脸色晶莹、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五官极为柔美精巧,脂粉不染,配上一身红罗裙,如初升的朝阳,面白如雪肌滑如脂,又似刚出浴的雪莲。

  眼前的少女生得极美,可惜额上留着一层厚厚的浏海,掩盖住那漂亮的眉,也掩去她那清丽的面容,让原本该有十分的美丽,硬生生折了五分,加上那一身淡然的气质,猛一看,只会觉得是个有些呆板且无趣的小丫头。

  然而宇子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女身分,正是那老头面馆中让他遍寻不着的女子,也是他那未婚妻的贴身丫鬟。

  他突然想起,他跟着这丫头到白府时,隐隐听见她向白丝绮提起退婚一事,他堂堂王爷,竟是被一个小丫鬟给嫌弃了,这让他怎么压得下这口气?

  「奴婢见过睿王殿下。」绯衣反应过来,不慌不忙的朝他见了礼,便要退下,她还有要事要办,拖延不得。

  宇子渊见她要走,薄唇微启,「本王让妳走了?」

  绯衣停住了脚步,「王爷有何吩咐?」

  「妳是谁家的丫鬟?」他装作不知的问。

  「奴婢乃白太师府上之仆。」她轻声道。

  即便一口一句奴婢,她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让宇子渊看得极不顺眼。

  「妳是本王未婚妻的贴身侍女。」这句并不是问话,而是肯定。

  绯衣心一突,她现在可以确定,睿王并非无故唤住她。

  「是,奴婢服侍的正是白家小姐。」

  她极不喜与这些皇亲国戚打交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与白丝绮一样有着一付好脾气,就她所知,眼前的宇子渊不仅与好脾性勾不上边,且正好相反,有着一副喜怒无常性子。

  若不是为了白丝绮,对宇子渊,她是恨不得能离多远便离多远。

  「正好,本王今日出门没有带人服侍,妳今日就充当本王的侍女,相信本王那贤良大度的未婚妻也不会说什么。」宇子渊说完,便转头进了雅间。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金宝与银宝相视无语。

  他们俩难道不是人?

  绯衣虽有些着急,面上却没什么表情,虽说她并不知他为何会让她前去服侍,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以睿王的个性,她若推辞恐会惹他不悦,倒不如乖乖听话,伺机而动便是。

  宇子渊见她乖乖的跟了进来,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

  雅间里早已坐了满满的人,有男有女,分了几个角落坐着,有的喝酒、有的品茗、有的对弈、有的听琴,各有各的娱乐,唯独正中央围了一圈的人,正发出阵阵笑闹声,不知正在玩着什么。

  「输了、输了!快,把脸给凑上来!」

  「可恶,不要画我的嘴巴!画脸就好……」

  一群少男少女玩成一块,没有人注意宇子渊的到来,直到眼尖的宇天肆瞄到,大声的喊,「小王叔你怎现在才来,龙舟赛都要完了!」

  他们每年都会开赌,皇家的龙舟不算,就赌剩余的龙舟,谁能夺得第二名,赢的那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上一笔,比起赌钱,这样的恶作剧更能勾起这些贵族子弟的兴趣。

  原本正在喧闹的一行人听见睿王来了,顿时安静了几分,这场景让宇子渊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连理都不理,便往一处无人的角落走去。

  众人见他离开,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气氛却是不如方才那般热络。

  「给本王倒杯酒。」宇子渊沉声道。

  「是。」一旁的金宝正要前去,却被宇子渊瞪了一眼。

  「叫你了吗?」

  金宝一脸无辜。他不去谁去?他虽是王府上的侍卫统领,可身兼多职,这种小厮的工作一向都是他在做不是?

  「白家的丫鬟!妳去!」宇子渊连眼神都懒的给自家侍卫一眼。

  绯衣应声,正要转身,又听见他道──

  「我要烈酒。」

  「是。」她应声,这才转身离开,可才踏出第一步,便又听他唤。

  「我要温酒。」

  「是。」她表情未变,继续往前走去,这回倒是多走了几步,不意外地,又听见那懒懒的叫唤。

  「让那些人不要拿雄黄酒上来。」端午喝雄黄酒乃是习俗,偏偏他不喜那股味儿。

  这一回绯衣没有应声,而是杵在原地,静静的等着。

  「妳站在哪干么?还不去?」宇子渊挑眉问。

  绯衣这才转过身面对他,垂着眸,淡声说:「奴婢怕王爷记性不好,还需要多些时间才能把要吩咐之事一次交代齐全,所以在此等着。」

  宇子渊一听,脸色微变,正要发火,宇天肆正巧带着酒壶来到他身旁,讶异的道:「小王叔,你什么时候又开始收丫鬟了?」

  睿王府里可是有着庆安城里独树一格的特殊景色,整个睿王府,从门房到灶房,清一色都是男子,别说是丫鬟了,就是洗衣的婆子都没有一个,他甚至怀疑睿王府里,连蚊子都只有公的……

  为何会这般特殊呢?这得追溯到三年前了,那年睿王刚满十五,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皇祖母见他这个小王叔枕边没人,便赏了他几名宫女。

  几名宫女仗着自己是太后赐下的人,自诩是小王叔的枕边人,端着女主人的身分,对睿王府里的丫鬟颐指气使,那些丫鬟可是自小便服侍着小王叔长大,谁的心里不对俊美挺拔的小王叔芳心暗许?突然来了几个情敌,如何会低头示弱,自然是与对方杠上了。

  两方人马明里暗里交锋数次,可宇子渊压根儿就不晓得,别说是皇祖母给的宫女了,就是府上那些名义上的通房丫鬟,他也是一个都没碰,对女人的那些弯弯绕绕更是一窍不通。

  两方人马见状,心急不已,谁都想当小王叔的第一个女人,可小王叔却是半点风情也不解,逼不得已,她们只能耍心眼了。

  有些矜持些,就是心急也做不出太过出格之事,有些则是不同,不仅明晃晃的躺上了小王叔的床,还将自己剥了精光,妄想这样就能把人勾上床,谁知却是惹来小王叔震怒。

  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让人将那名皇祖母赐给他的宫女直接扛到最近的一间青楼,就这么把人扔下,半点面子都没给皇祖母留。

  事后更是将王府上所有女人赶出去,说是因为这些女人吵得他心烦,从那事之后,睿王府便只有男子。

  皇祖母得知此事后大急,一度以为自己宝贝的小儿子有龙阳之癖,偏偏自个儿赐的宫女如今还在青楼里送往迎来,就是她这个亲娘,也不敢太过逼迫,只能柔性劝说,可小王叔压根就不领情。

  人手不够?无妨,府上的侍卫多,身兼数职恰恰好,既省银子又省事。

  男人粗手粗脚,服侍不佳?不怕,针线活儿多做几回,手脚便细了,做的好,还能当是贴补家用,一举两得。

  男人不能红袖添香?笑话!制香什么的,哪里难得倒睿王府那些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贴身侍卫?没事摘摘花、制制香,怡情养性、陶治心性有何难?就是带出门,他这个当主子的也有面子。

  皇祖母被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还欲再劝,却差点被睿王府一干侍卫的哭声震破耳膜。

  再劝?再劝下去,他们都要怀疑他们是去干侍卫还是真去当丫鬟了,深怕皇祖母再多言,他们就得被剥光衣服扔上床榻了。

  在一干铁血汉子的哭声威迫下,皇祖母还能怎么着?也只能眼不见为净,随他去了。

  这就是为何他见到小王叔身旁多了一个侍女会如此惊讶的原因。

  「我怎么可能会收这么没眼色的丫头?」宇子渊脸色极差,他可没忘记这丫头方才说他忘性大。「这是白家的丫鬟。」

  「白家的丫鬟?」宇天肆一脸迷茫。

  「奴婢绯衣,乃白太师府上的家仆,见过太子殿下。」绯衣懒得与他们纠结自己的身分,于是自报家门后,转头问向宇子渊。「王爷可想好要喝什么酒了?是要富水春、蔷薇香、流香、凤泉、清心堂醪春、秋白露、五月烧酒、地黄酒、白朮酒、还是……」

  她开口喊出数十种酒,听得两人一愣一愣的,最后宇子渊忍不住反问:「妳怎知船上备着这些酒?」

  这些酒的名字,有些他甚至听都没听过,她如何会知?

  谁知绯衣却是极为平淡的回了他一句,「奴婢不知,可王爷要喝,相信膳房的人就是没有也会想法子生出来。」

  天知道这船上有什么酒,反正她就是个传话的小丫鬟,备不备得出来,轮不到她来烦恼,自有人会想办法。

  「噗!」这话让宇天肆忍俊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说话可真逗趣。」

  宇子渊也勾起了唇,却是被气笑,「妳很大胆!」

  绯衣低首不语。

  她的身分是丫鬟没错,可不代表她看不出来宇子渊在刁难她,虽说她并不知自个儿哪里惹恼了他,可她一向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就算知道睿王她得罪不起,但天生的傲气实在让她很难管住自己的嘴。

  她的反应让宇子渊瞇起了眼,正想着要怎么处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时,一旁的宇天肆已开口缓颊。

  「我带了一壶你最爱的烧刀子,现在膳房正为了准备天玥那丫头的吃食伤脑筋,就别再给他们找麻烦了。」

  两人年纪相仿,私下极少以叔侄相称,毕竟两人自小便穿着一条裤子长大,身分什么的,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

  「天玥也来了?」宇子渊有些讶异。「她的病好了?」天玥前阵子患了一种怪病,已有许久未出府,今儿个怎会突然肯出门?

  提起妹妹,宇天肆一脸的担忧,「那有这么容易好,别说是御医了,就是外头有些名望的大夫,父皇与母后也都让人请来了,仍是找不到头绪,说病不像病,可就是吃不下,你没看到,天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宇天玥这个怪病,不仅是整个太医院,就是御膳房也是焦头烂额,每日为了公主的吃食,几乎是想破了头,就为了能让她多吃几口。可惜再美味的膳食摆在她面前,她就是半点食欲都没有,不吃就是不吃,若是硬让她吃,她就吐给你瞧,让众人束手无策。

  宇天玥仅小宇天肆一岁,他们三人年纪相仿,自小便玩在一块,宇子渊对这个侄女也是十分关心,闻言,眉头拧得更紧。

  「天玥还是老样子?」

  「可不是,母后不知从哪儿听来的说法,说别让患病之人成日待在府中,而是要让她多去外头走走看看,说不定能刺激她的食欲,这才硬让天玥来观看龙舟赛。」

  皇后也是病急乱投医,宇天玥这病虽不会马上致命,可长期吃不下东西,人一直这么瘦下去,迟早也会出问题,不怪她四处打听偏方。

  宇子渊虽没听过这说法,却也赞同。人一直关在屋里,就是闷也闷出病来,更何况这市井小巷的吃食虽粗糙,却也有难得的美味,说不定能找到让天玥愿意吃的食物……

  这想法一闪过,他突然看向一旁垂首不语,彷佛木桩子一般的绯衣,嘴角突地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据说白太师府上的家仆,几乎都识文断字,尤其是白姑娘身旁的大丫鬟,更是自小与白姑娘一块学习,不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皆是样样精通,除此之外,四人皆有一项拿手的技艺,而妳正好擅长烹饪,方才的话,妳也听见了,本王现在命妳到膳房准备一道吃食,若是明珠公主肯吃,本王重重有赏!若是不能,本王也不会轻饶。」

  那碗面,让他至今念念不忘,但他仍是怀疑那碗让他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给吞下的面当真是出自眼前少女之手,正好趁今日这事,试一试她!

  这话让一旁的宇天肆挑起了眉,不由得看向静立在一旁的绯衣。

  这丫头得罪了他这小心眼的王叔了?十分了解宇子渊的太子,很是同情的看着眼前的小丫鬟。

  绯衣没理会太子的一脸怜悯,眉眼未动,淡声道:「那不过是外头之人以讹传讹,奴婢不过是个丫鬟,如何能经手公主的吃食。」

  她又不是傻了,自己动手做菜,公主吃或不吃是一回事,就怕等会儿吃出问题,她这颗宝贝的人头就不保了。

  「本王让妳做就去做!」宇子渊沉下脸,那气势让周遭气温一降,彷佛寒冬来袭。

  绯衣暗叹口气,他要以权势逼人,她能如何?

  第二章 谁能让公主用膳

  「小王叔,让你费心了。」

  一道极为温柔的嗓音传来,绯衣转身,就见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缓步朝他们走来,长裙迤逦,却是纤尘不染。

  女子头挽乌鬓,斜簪凤钗,面若银盘,目若秋水,两道纤美弯月眉不画而翠,悬胆丰鼻下朱唇点点,启齿之间,贝齿洁白如玉,笑靥如花。

  大周第一美人的称号并不假,宇天玥生得美丽不可方物,气质如兰、风华绝代,可惜怪病缠身,让她的脸色十分苍白,原本莹白如雪的肌肤此时也是显得黯淡无光,加上那日渐清瘦的纤细身影,生生将那十分美貌折损至八分,虽说如此,却也增添了些我见犹怜的气息。

  正巧朝他们走来的宇天玥听见他们的对话,不忍见他如此为难一名丫鬟,于是道:「我是老样子,就不必麻烦了。」

  她这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为了这怪症,父皇母后广召天下名医,可她依旧是老样子,不想吃东西,且不仅如此,这阵子甚至更加严重,只要闻到食物的味道,她便会反胃干呕,只不过她并不想说出口让关心她的人担心罢了。

  宇子渊闻言,俊眉微拧。上回见到天玥,是两个月前,不过才两个月,眼前的侄女便又瘦了一圈,再这么下去,性命堪忧。

  一旁的绯衣也在观察,宇天玥那模样的确看不出是生了什么病,突如其来的厌食,除了肠胃的疾病外,也有可能是患了厌食症,她不是医生,分辨不出原因,但她倒是知道该烹调什么样的吃食。

  「公主可有时间?」绯衣低声问。

  宇天玥闻声回首,看着眼前这留着一片厚厚额发的小丫鬟,温声道:「怎么了吗?」

  「奴婢要准备的吃食需要熬煮较久,不知公主能否等候。」绯衣道。

  宇天玥笑了,「时间我倒是多的是,但我自己的身子我最清楚,就不必多费心了。」

  宇子渊却摇头,「无妨,就让她试试。」略微停顿一下,他目光梭巡一圈,扬声道:「若有什么膳食能让明珠公主愿意品尝,诸位也可一试。」

  一开始他的确是为了试探绯衣的厨艺而要求她为天玥做菜,但如今见到天玥这模样,他已然只剩忧心,索性将事情闹得大一些,谁能让天玥吃上一顿饭,他就赏。

  这话一出,众人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

  在场的多是三品官员以上的子女,有的已出仕,有的仍是仰仗着家中的权势,然而谁不想往上爬?

  睿王身为皇帝最疼宠的胞弟、太后最疼爱的小儿子,就连太子的地位都比不上他,可以说这大周国除了皇帝之外,就数他的身分最是尊贵,能攀上他,前途一片光明。

  更何况,若能成功让明珠公主吃下饭食,不只睿王,也可同时得到太子和明珠公主的好感,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于是乎,众人开始问起身旁的丫鬟小厮,谁会做菜、谁能做菜,不管是精致的还是加长的,赶紧进膳房,端出一道菜来就是了。

  宇天玥见众人乱成一团,顿感无奈,可毕竟是王叔一片心意,她如何能够拒绝,只能静静的坐着等候了。

  绯衣则是对这乱象丝毫不理,径自询问了灶房的位置,往那儿走去。

  宇子渊的目光一直没从绯衣的身上离开过,见她往外走,他也站起了身,要跟过去。

  「小王叔你要上哪儿?」宇天玥柔声问。

  「去替妳盯场。」说罢,他便一头钻进了膳房。

  宇天玥闻言有些傻,看向自家兄长,「哥哥,小王叔他吃错药了?」

  「妳也这么觉得?」宇天肆顿感找到知音。

  宇天玥哭笑不得,「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我都有些怀疑我四岁那年,打我头的人是谁了……」

  别看三人现今相处和睦,儿时可是吵闹得凶了。

  宇子渊自小就是个吃不得亏的主儿,偏偏宇天玥个性也娇,时常与宇子渊抢玩具、抢吃食,有一回惹他惹得狠了,宇子渊竟随手拿起木碗,朝她头上砸去,虽说没有大碍,也就肿了个小包,可却让娇生惯养的宇天玥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没想到那一向以欺侮她为乐的小王叔先是转性关心起她的身子,如今又为了她亲自进了灶房,让她感动之余也不免有些怀疑。

  宇天肆也觉得今日定是要下红雨了,万分感慨的拍了拍她的肩,「小王叔可能喝多了,这样的温情机会难得,天玥!妳得好好珍惜。」

  宇天玥被自家兄长夸张的模样逗笑了,可一想到等会儿端出的料理,她又有些头疼了。

  这样的温情,似乎没有比把她的头给打破来的好……

  ***

  ***

  料理,对绯衣而言,不仅仅是果腹的东西、也不只是一份工作,而是一门艺术、一道回忆、也是能让她感到安心的所在。

  前世,她是名扬国际的厨师,她精通各国料理,尤其研究过历史上的各种菜肴,中华美食不单单只有众人熟悉的各种菜系,还有着许多不传之秘,她综合前人的经验,加入自己的想法,成功做出一道道在书籍中记载,令人口齿留香的美食。

  绯衣自幼便喜欢下厨,这或许是受了她在现代的奶奶的影响。

  她的奶奶是名厨之后,拥有精湛的厨艺,令人称羡的工作,却在嫁给爷爷后,甘心成为一名家庭主妇,每日都会煮上一大桌的家常菜,只要看着他们这些子女儿孙吃得开心满足的模样,她便会笑得阖不拢嘴。

  一直到她卧病在床,心心念念的仍是想为孩子们煮一顿美味的饭,却因为不能动,只好将她这一生收集来的食谱、累积下来的经验一一记录下来,传给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是一名女强人,她不像奶奶那般甘于平淡,毫无保留的为家庭付出,在她心中事业比一切都重要,重要到她不惜与父亲离婚,也要执着于她打造出的王国。

  母亲有家族在厨艺上的传承,又在大学时学了经营管理,让她从端盘子的服务生,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创立了一间十分有名的连锁复古餐厅,从装潢到里头的料理,全是照着古代的餐食、饭馆复刻而来。

  然而当她的事业愈做愈大,她当初的梦想也变了调,她忘了她对奶奶的承诺,她的眼底、心里只有权势、只有着如何能赚更多的钱,让她的餐饮公司能够享誉国际,让她能登上世界十大富豪榜……

  因为这些,母亲几乎忘了她还有一个女儿,当她打电话告诉她,她做到了,她成功实现母亲当初答应奶奶的承诺,她用厨艺站上了世界的顶端,她成功的做出了受到评审认可的古典美食时,她仅是冷冷的回了句「哦」。

  那一句话,就像盆冷水,瞬间将她满腹的欣喜浇熄。

  她说不出来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对母亲而言,不论是奶奶还是她,都不过是母亲生命中的一名过客,一名有着血缘关系,却如同陌生人一般的过客。

  这认知让她十分难过,尽管这么多年来,她应该早该认清母亲就是这般自私自利的人,却仍是对她抱有一丝的期望。

  这份伤心,让她忽略了空气中弥漫的瓦斯味,下意识转动了炉火的开关……

  再次睁眼,她便来到了大周国。

  她穿越了,说不出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在前世,她虽有亲人,可却像是陌生人一样的存在,与母亲离了婚便再也没出现过的父亲,以及眼中只有事业的母亲,让自从奶奶过世后,便一直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她,连思念都做不到。

  除了奶奶,她对前世一点留念也没有,因为不论到哪里,她都是一个人,只有在做料理时,她才能感受到那一点点的温暖。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做的第一道料理,便是奶奶手把手的带着她,从洗菜、切菜、烹煮、盛盘……一步一步的完成。

  当她看着那飘着香气与白雾的料理时,她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尤其是奶奶在尝过之后,赞许的对她说:「囡囡!妳以后一定能继承我董家的衣钵,说不定比妳母亲还厉害,先一步完成奶奶的梦想,成为一个扬名世界的大厨师。」

  那时她才五岁,听不懂奶奶话中之意,只觉得看着奶奶欣喜的目光,便觉得十分开心,从那次之后,她便跟在奶奶身旁学习,一直到她十二岁,奶奶过世。

  料理已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只有在做料理的时候,她才能感到安心,就像是那些年,奶奶一直陪在她身旁的时候。

  可惜来到大周国后,她是一名丫鬟,还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各司其职的环境下,自然不可能时常出入灶房,最多便是偶尔做些不需太过费时的甜汤给白丝绮喝罢了。

  严格说起来,今日算是她来此数年,为数不多能展厨艺的机会。

  她这人十分的执拗,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完美,连食材都追求最好的,可她来到这朝代也有不少年,早已懂得什么叫入乡随俗,虽然眼前的食材卖相不佳,味道却是鲜甜无比,胜在天然无污染,她也就不挑剔了,明白用这些食材做出来的菜肴一点也不会比她还没穿越前所做的差。

  「妳在发什么愣?」旁边的人有些都下锅了,她还在发呆。

  宇子渊清冷的嗓音在她耳旁响起,绯衣回过头,看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他,语气平淡地说:「食材不够。」

  「不够?」宇子渊看着她面前那林林总总数十样的食材,又看向身旁那些仅仅拿了四、五样食材之人,讥讽道:「妳是打算做一桌菜?」

  绯衣没理他,而是唤来一名小丫鬟,对她说:「麻烦妳跑一趟,替我去一趟白府的画舫,上头有我要的银芽鱼。」

  她想起方才来时,请船娘网起的那篓银芽鱼,有了那银芽鱼,做出来的膳食就能够再往上提一个层次。

  这丫头事情真多!宇子渊拧眉,却是用眼神示意身旁的银宝。

  银宝虽为睿王身旁侍卫,察言观色的能力比起哥哥金宝却是天差地别,见主子的眼风扫来,一脸茫然,「王爷,你眼睛怎么了?」

  他今儿个没做错事呀!怎无端端的又被瞪了?

  宇子渊脸一沉,他决定了,待回王府,肯定要将这没眼力的家伙调去洗茅厕!

  比起少根筋的银宝,一旁的金宝就有眼色多了,一个旋身出去,没多久便提了一篓鱼儿回来,身上甚至还滴着河水。

  「姑娘,妳要的银芽鱼。」

  绯衣挑眉,看向杵在一旁不说话的宇子渊。

  「看什么?东西都齐了还不动作?本王不喜欢等。」他不耐的说。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又何必让人去抓鱼?等她让人去找那一篓鱼,倒不如直接下河抓,毕竟这银芽鱼在广阳河处处可见。

  绯衣自然不会以为他是大发慈悲,食材到手,她也不再多言,开始着手准备。

  宇天玥虽说她不赶时间,但也不可能真让一位公主等候太久,为了节省时间,绯衣略过了些繁复的步骤,以最快的方法料理。

  有句行话叫「三分勺工,七分刀工」,熟练的刀工,是一位优秀厨师必须具备的基本技能,奶奶最厉害的便是刀工,她告诉她,刀工的技巧在于让食材整齐划一、清爽利落、配合烹调、调谐形态,才能物尽其用。

  不一样的刀法,切出的食物、烹煮出的味道也不尽相同,什么样的料理配上什么样的刀工,都有他一定的脉络存在,若是用错了刀法,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也可能毁于一旦。

  她的刀工传自奶奶,自小便看着、学着,闲来无事便拿起马铃薯,一刀一刀的,切出薄如蝉翼的马铃薯片。

  前世今生,她这一手刀工早已到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此时的她手脚十分利落,双手一抬,片片如雪花般的食材一一入锅,就是那刚上岸的银芽鱼,也在片刻之中给处理妥当,那精湛的刀艺、宛若舞蹈般优美的动作,让一旁的三人看傻了眼。

  「王爷……这绯衣姑娘可能不太好惹……」

  瞧见她使刀的模样没?动作瞧着虽漂亮,可那快狠准的力道与准头,就是拿来杀人也不难,金宝深深怀疑自家王爷要是真惹毛了人家姑娘,说不准会像那鱼一样,被一片片切下,摆盘上桌。

  宇子渊的眼神也变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的少女确实懂厨艺,恐怕还十分精湛,这让他更期待之后她会端出的菜肴,相信会比先前简简单单的一碗面更美味。

  绯衣在将最后的食材放入锅中后,便没再动作,而是闭上双眸小歇,看她那模样,似乎还得要一阵子。

  宇子渊语气高傲地说:「白家的丫鬟,妳可有把握?」

  她那一脸淡然,即便他就站在一旁,仍视若无睹的模样,莫名的让他看不顺眼。

  什么时候,他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总能吸引众人目光,且赶也赶不走的无边魅力,竟变得这么没存在感了?

  绯衣缓缓睁开眼,「王爷,奴婢名叫绯衣。」白家的丫鬟?她又不是没名字。

  宇子渊挑眉,「一个丫鬟还指望本王记得妳的名字?」

  绯衣这次不想回话了,跟一个明显心智不成熟的人讲道理,是件极为累人之事,可惜宇子渊不放过她。

  「别以为还有其他人要献菜,本王就会放过妳,本王告诉妳,若是今日妳没能让天玥吃上一口,本王便要妳对本王喊上一声爷爷我错了!」看着面无表情的她,宇子渊十分恶质的说,他要这胆大包天的丫头知道得罪他的下场,而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眼前这有着十足傲骨的丫头居然极为淡定的道──

  「爷爷,我错了,能否麻烦您老让个位置?」不过是说几句话,要是能让他闭嘴,她不在乎多说几次。

  宇子渊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认错噎住了,「妳、妳──」

  堂堂睿王,头一回遇上如此「能屈能伸」的女子,竟一时间无法反应。

  一旁的金宝、银宝闻言也是一愣,旋即脸色一变,忍笑忍得难受,五官都忍得扭曲了。

  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自家主子吃瘪,且对方既不反抗也不顶嘴,而是一脸从容自若的认错,那良好的态度,就是有着恶霸之名的主子也无法挑出她的不是。

  绝!这真是太绝了!金宝银宝看向绯衣的眼神都变了,太崇拜了!

  宇子渊则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拂袖离去。

  一直到那极有存在感的睿王离开,绯衣这才暗叹口气。

  她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尊贵的王爷,但他要是想在吃食上抓她的毛病,那根本就是不可能。

  先不说她本身厨艺了得,就说她重生时,意外得了一个宝库,那宝库是一个仅仅只有一百坪大小的空间,只要她双眼一闭,她的意识就能进入空间,空间里装的不是那黄白之物,而是满满的调味料。

  茴香、花椒、肉桂、丁香、陈皮、姜黄、八角、香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小小一个空间,几乎装满她识得与不识得的香料。

  这样一个空间对其他人而言,或许没有丝毫用处,在她手上却是不同。

  空间里有许多香料是这个时代尚未发现或传入大周的,而且无论她取用多少,都能以眨眼间的速度恢复如初,可以说是取之不尽,如此空间,可不就是宝库?

  有了这么多宝物在手,加上她的厨艺,若是还混成跟前世一样的下场,她干脆直接自杀算了。

  她在空间里调配了一味她前世自创的鲜味粉,眼一睁,掌心中便凭空多了一个小瓦罐,她揭开锅,将瓦罐中的鲜味粉轻洒于汤中,顿时香味四溢……

  她不能保证公主吃得下她所做的料理,却能保证这香味足以勾起在座所有人的食欲,这是她身为国际名厨的自信。

  ***

  ***

  此时宇天玥的面前已摆了满满的菜肴,然而她的脸色却是十分的难看。

  「天玥,妳还好吗?」宇天肆担心的看着妹妹。

  她轻摇首,开口欲言,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便忙抬起衣袖捂住小嘴,那模样似是只要一开口,便会吐出来。

  「撤下!赶紧撤下!」宇天肆忙让人将那嗅着毫无异样的清蒸河蟹撤走。

  一旁的宫女见状连忙拚命的搧着手上的羽扇,欲将那飘散在空气中的食物气味吹散。

  直到气味稍离,宇天玥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在离宇天玥一段距离的桌面上摆着满满的料理,有红烧、有清蒸、有汤品、有糕点……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有的卖相差气味也不怎么样,有的却是恰恰相反,色香味俱全,然而这数十道佳肴,却没一道能入宇天玥的眼,几乎是一上桌,便让人撤下。

  这并不是她挑剔,而是光闻到气味,她便难以忍耐,这些美食在她眼中,非但不美味,反倒像是散发出恶臭的肮脏之物。

  然而她也不愿如此。

  「哥哥,我知道这是小王叔的一片好意,可是……」可是她快撑不住了。

  她也不是没期待过有人能够治好她这怪病,然随着一次次的失望,她放弃了。

  那些菜肴味道混杂,非但没能勾起她进食的欲望,反倒让她腹中的翻腾更加剧,让她脸色渐渐惨白,深怕自己会当众失仪。

  「天玥,妳要是真不舒服,先离开无妨,相信王叔不会怪罪的。」宇天肆心疼妹妹,虽也希望她这怪病能好,但急也是无用。

  「好。」

  就在宇天玥打算离开时,正巧遇见从灶房回来的宇子渊。

  「天玥这是要去哪?」他并不知自家侄女正因他的一时好意而痛苦的想要开溜。

  宇天玥见唤住自己的人是小王叔,旋即用一双可怜兮兮的水眸看向兄长。

  宇天肆接收到妹妹的求救目光,自然不可能不理,就在这时,一股异香飘过鼻尖,让他忍不住低喃出声,「什么味道这么香……」

  「对呀!什么味道?怎么会这么地香……」

  那香味缓缓飘来,钻入在场众人的鼻尖,让人不由得吞咽口水,那唾沫之丰沛,让在场众人几乎都能听见那源源不绝的吞咽声,就连宇子渊也不由自主的寻找着香味的来处。

  抬头一望,只见少女走来,玉白的手上有着一托盘,盘上是雪白瓷碗,而那香味似乎正是从那碗里传出……

  绯衣莲步轻挪,来到宇天玥面前,「公主,这是奴婢的料理,请公主享用。」

  方才她意外发现了空间里香料的妙用,原来它不仅仅是香科,似乎还有加快料理完成速度的功用,原本得熬上一个时辰的料理,不到一刻钟便已完成。

  那香味,让宇天玥本欲开溜的脚步莫名的停了下来,看着眼前那小小的碗,雪白的汤汁上,仅有着几点翠绿,却是香气四溢,让她原本还翻搅不已的肚腹发出了小声鸣叫……

  她居然觉得饿!宇天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姑娘。

  「这是什么?」宇天肆忍不住吞了吞唾沫,双眸死盯着盘上的瓷碗。

  贵为太子,自然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什么样的美食他没吃过?对吃食他一向挑剔,可眼前这瞧着毫不起眼的汤汁,居然让他有股想一饮而尽的冲动……

  「这是翠玉养生粥。」绯衣答。

  这话一出,不仅众人惊讶,就是宇子渊也拧起了眉,一脸古怪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妳用了这么多的食材,就熬出这么一碗粥?」他可是亲眼见她将一些他见过却喊不出名字的食材扔进锅里,那里头有红、有白、有紫、有绿,可怎么盛出来的却是这么一碗什么料都没有的白粥?

  「当然不是。」

  闻言,宇子渊莫名的松了口气。即便与这丫头有嫌隙,他也忍不住目露期待。光是一碗粥就这么香,其他菜肴岂不是更香?

  不只他这么想,其他人也是如此,一想到还有其他料理,众人的肚鸣更响了,偏偏绯衣下一句话让他们险些一头栽倒。

  「奴婢煮了一小锅。」

  宇子渊咬牙切齿,他现在可以肯定了,他与这丫头肯定是犯冲!

  不过犯冲归犯冲,眼前这碗养生粥的香气却像是在朝他招手似的,让他忍不住道:「金宝,去盛一碗来。」

  金宝动作极快,没一会儿便托着一碗粥回来。

  宇子渊看着那一碗雪白得几乎看不出米粒的养生粥,拿起汤勺,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一尝,他的双眸倏地一亮,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又尝了第二口。

  就在众人眼巴巴的盯着宇子渊,等着他的评价时,一旁的宇天玥早已忍不住,自个儿端起碗,浅尝一口。

  真香!宇天玥一脸满足,肉香包裹着柔腻米粒冲刷着味蕾,那味道让她不禁又尝了第二口,接着是第三口、第四口……一小碗粥,眨眼间便见了底。

  「公主!妳、妳把粥吃完了!」一直陪在宇天玥身旁的季嬷嬷欣喜的喊着。

  「吃完?」宇天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见底的瓷碗,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接着是浓浓的可惜,「这就没了?」

  她有多久没能好好吃东西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

  她早已忘了,她只记得不知从何时开始,即便眼前摆满了她平素爱吃的吃食,她也是半点食欲也没有……吃东西本是件享受之事,对她而言却成了恶梦。

  可她方才居然吃完了一碗粥!

  「绯衣,妳方才不是说有一小锅?」宇天玥激动的看向眼前的少女,那么少说还有个四、五碗吧?

  绯衣颔首,「是。」

  一旁的宇子渊闻言双眸闪动,正欲让金宝再去盛两碗……不!是整锅端来时,就听一旁早已蠢蠢欲动的侄子吼了声──

  「我来盛!」开玩笑!就一小锅,他可是半口都还没吃到呢!

  为免有人与他抢,自告奋勇的宇天肆动作极快,一转身便没了人影。

  过了一会儿宇天肆才回来,一双眼睛却十分恋恋不舍的盯着他手中那一碗翠玉养生粥,没错,就是一碗。

  宇天玥在见宇子渊身子欲动时,眼捷手快的抢过兄长手中的瓷碗,丝毫不顾形象,端来便吃,那模样好似就怕有人与她抢似的。

  一碗小小的白粥,看不见任何食材,却有着蔬菜的甜、鱼肉的鲜,米水交融,浑然一体,美味无比!

  同方才一样,不过眨眼间,一碗养生粥便见了底。

  宇天玥巴巴的看着自家兄长,谁知宇天肆却是轻咳了声,无辜的说:「没有了……」

  「没有了?」她一呆。「不是说有一小锅?」

  宇天玥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家兄长嘴角那一抹没能消灭掉的残汁,眼神哀怨。

  宇子渊原本一直端着形象,不屑与自家侄子一般见识,为了一碗粥而去干下人的活,如今一听见没了,脸色倏变、目光锐利的朝宇天肆扫去。

  早在见识过绯衣那精湛的刀工后,他便知道那日面馆的面的的确确是出自她的手,好不容易第二次吃到她做的美食,没想到……他居然只吃到一碗!

  宇天肆摸鼻子、摸嘴巴,就是不看那两叔侄愤怒的目光,而是厚脸皮对一旁的绯衣说:「绯衣,妳这食谱能不能外传?」

  他生平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粥,要是以后吃不着该怎么办?

  季嬷嬷一听,双眼也是一亮,诚恳的说:「绯衣姑娘,想必公主的怪病妳也有所耳闻,老身知道讨要食谱是过分了些,可为了公主的身子着想,能不能请绯衣姑娘割爱?老身定不会让姑娘吃亏的,看姑娘想以什么交换,老身定会想办法满足姑娘。」

  这朝代,独门技艺可是能养家活口的,虽说绯衣是个丫鬟,可这食谱说不准是人家祖上传下的,给或不给,全看她的意愿,没有道理强逼。

  可为了治公主的病,季嬷嬷不得不低头恳求一回,再说了,太子都好声好气的开口询问了,她更不可能强取豪夺。

  季嬷嬷还想着要如何说服绯衣交出食谱,谁知绯衣竟是无所谓的点头。

  「交换便不必了,可有笔墨?我将食谱写下。」

  她的态度干脆利落得令众人傻眼,别说是季嬷嬷了,就是一开始讨要的宇天肆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沉默好半晌才问:「妳真的愿意给?」

  只有吃过的人,才会知道这食谱有多珍贵,否则他也不会以太子之躯开口讨要。

  绯衣一脸莫名,「这不是太子殿下先开口的?不过是道食谱,有什么好不能给的?」

  她脑中存着上千道的食谱,更何况以她的手艺,早已不需要食谱来照着操作,再者,双方在厨艺上的造诣经验不同,就算有相同的食谱,他们也不可能做出与她一模一样的味道,更何况她还加了她独调的鲜味粉,那鲜味粉里,可是有好几样香辛是这朝代尚未出现之物。

  不过就是没那鲜味粉,只要做菜的厨子有照着食谱做,公主应该也还是愿意吃的。

  宇天肆被这话一堵,季嬷嬷则是感激万分,忙让人送来笔墨。

  绯衣三两下便将食谱写好,递给季嬷嬷后才道:「公主久未进食,脾胃虚弱,就算是粥品也不宜食用过多,一餐最多三碗,多食恐会造成她的负担,除了粥品,公主还可以食用一些没有味道的……」

  她又说了些适合宇天玥这情况的病人饮食。

  她虽不是医生,可前世也与医院的厌食症病房配合过,像宇天玥这样的病患她遇过不少,虽不知宇天玥是生理造成还是心理因素,可她长久未能好好进食,脾胃定是比常人要虚弱几分,她所言虽不能治愈她的病症,却能缓解她的不适,只要将胃给养好,循序渐进的在每个阶段吃进适合的食物,这病也不是不能治。

  当然,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毕竟她不是大夫也不是神,更不是公主府上的厨子,无法真正判断宇天玥的身体状况,胡乱夸口恐会惹祸上身。

  听见她细数了数十样食物及料理的方式,季嬷嬷虽有些半信半疑,却还是细细记下,更不忘向她道谢,「多谢绯衣姑娘。」

  她虽是明珠公主的奶嬷嬷,身分比寻常下人还尊贵,可公主吃了这丫鬟煮的粥是事实,她理当要向她说声谢。

  宇天玥的口中还留着那粥的余香,这是她许久未尝到的食物的美味,对于眼前的少女,她也是十分的感激。

  「绯衣,今日真是谢谢妳了。」本是被强迫出门,谁知竟得到这意外之喜,这句道谢,她是真心诚意。

  「不敢,公主能喜欢奴婢的手艺,是奴婢的荣幸。」她从容回道。

  她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宇天玥心生好感,大方地说:「妳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告诉我,我们可不能白拿妳的东西。」

  「公主不必费心,奴婢真的什么都不需要。」能让公主亲自道谢,对一个丫鬟而言,可以说天大的荣幸了,她怎可能还敢讨要赏赐?

  凭良心说,宇天玥这样的金枝玉叶,脾气不仅不骄不纵,还可以说是十分亲和近人,让她对这位尊贵的公主也颇有好感。

  不得不说皇后教得好,将这一双子女教导得十分好。

  宇天玥见她似乎真不愿要,有些着急的看向宇子渊,「小王叔,你倒是说说话呀!」

  宇子渊方才满脑子都在想着要怎么无声无息弄死那贪吃的侄子,侄女儿这一唤,他才回过神,正欲开口,耳边便突然传来一道熟悉得令他厌烦的嗓音。

  「王爷?」

  范宝盈欣喜的看着这让她遍寻不着的英俊男子。

  绯衣一见范宝盈,一双柳眉倏地拧了起来,想起她正事未办,转头一看,果然发现原本各司其职的船夫与船娘皆不见人影。

  白丝绮就跟在范宝盈不远处,远远见到让她找了半天的绯衣,这才松了口气,快步朝她走来。

  「绯衣!」

  「姑娘。」绯衣抬头一看,也迎向朝自己走来的白丝绮。

  白丝绮来到她身旁后,立刻低声问:「妳没事吧?」

  绯衣离开好一阵子,她有些担心,所以才会前来找人,谁知范宝盈见她欲离开,竟也硬要跟来,一路上她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见到绯衣才放下心来。

  绯衣摇头,低声说:「没事,就是事情……」

  她把方才被睿王耽误一事简单道出。

  白丝绮一听,小脸顿垮,「那可怎么办?」

  绯衣神色淡淡地安慰她几句,事到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在两人小声交谈同时,一旁的范宝盈却因要贴近宇子渊被他大声喝止。

  「离我远一点!」

  「王爷这是何意?」范宝盈咬着唇,一脸委屈。

  宇子渊可没打算向她解释,「让妳停就停,哪这么多废话?」

  众人听见睿王这几乎是不留情面的言语,忍不住掩嘴偷笑。

  范宝盈痴恋睿王一事本就不是秘密,而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回了,加上她个性娇蛮,人缘极差,众人对她自是少有同情,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可我只是想站在你身旁,这样也不行吗……」范宝盈扬起一双盈盈若水的眸子,泫然若泣的望着他。

  宇子渊被她这么盯着,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冷声道:「不行!」

  他十分厌烦眼前这对他纠缠不清的女人,能避就避,若是避不了,就会如同眼下这般,直接赶人。

  他那嫌恶的眼神,让范宝盈心里一痛,虽说平时宇子渊对她的态度也是如此,然而今日却是不同……她怨毒的目光扫向盈盈笑着的白丝绮。

  一定是因为白丝绮,宇子渊才会如此对她!

  这念头让范宝盈胸口因忿怒而起伏不定,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对白丝绮挤出一抹笑。

  「白姑娘,听说妳前阵子画了一幅丹青,取名睡莲图,得到了王大师的赞赏,可巧了,我前几日也画了一幅白荷图,也得到林先生的赞誉,不知今日有没有雅兴,与我一块作画,就以这赛龙舟为题如何?」

  王大师与林大师因画风与门派不同,一直都是死对头,偏偏白丝绮拜在王大师门下,而范宝盈恰好是林大师的门生。

  「我……」白丝绮有些犹豫。

  「姑娘,妳应下就是。」绯衣看出她的犹豫,在她耳畔低声道。

  这一幕前世也出现过,白丝绮压根就推托不了,倒不如干脆一些。

  「既然范姑娘有此雅兴,那丝绮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绯衣说的话,白丝绮可以说是言听计从,毕竟谁都可能害她,就是绯衣不会。

  范宝盈见她如此干脆,心中的怒气这才稍稍平息一些。

  她转过螓首,期盼的看向宇子渊,「等等就请王爷为我俩评鉴可好?」

  她可是耗费了好几个日夜练习,就为了今日能够好好压白丝绮一头,让睿王知道,她才是真正能与他相配的姑娘,而非那胆小懦弱,遇事就慌的白丝绮!

  「我不懂画。」宇子渊冷冷的说。

  范宝盈一梗,勉强挤出一抹笑,「王爷说笑了,整个京城有谁不知王爷的丹青了得,乃萧大师的亲传弟子,仅仅是评鉴我们这些闺阁女子的画,对王爷来说压根就是小事一件。」

  对于心仪之人的兴趣,范宝盈岂会不知?正是知道宇子渊最擅长的就是丹青,她才会在此道下功夫。

  尽管她语气谦卑,宇子渊仍是半点面子也不给她,「既知是小事,妳还好意思麻烦本王?妳当本王吃饱太闲?」

  若是真吃饱也就算了,偏偏就是没吃饱!

  思及此,宇子渊锐眸再次扫向一旁看戏的宇天肆,那眼神彷佛能将他的肉一片片刮下。

  宇天肆打了个寒颤,赶紧开口,「范姑娘要是不介意,不如让本太子来当这个评审如何?」小王叔此时心情不佳,为免让他情绪更差,他不得不跳出来缓颊。

  范宝盈方才因宇子渊的话而苍白无血色的俏脸这才稍稍好看一些,勉为其难的颔首,「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她就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宇子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自然舍不得怪罪心上人,而将这些屈辱全数算在白丝绮的头上。

  因范宝盈早有盘算,笔墨画架,很快便送上,两人一人占着一隅,各自作起画来,这期间,看热闹的人潮非但不减,甚至愈聚愈多。

  而绯衣则悄悄地退至一旁,这场比赛她无法插手,且她还得找船娘去,如果范宝盈逮到宇子渊落单的机会上演落水戏码,却没有船娘相救,前世的事情就又要重演了。

  谁知她一转身离开舱房,却撞上一道肉墙。

  「王爷有何事?」她轻拧柳眉。

  她就不懂,这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偏偏她走到哪儿,宇子渊都如同阴魂一般,赶都赶不走?他就不能跟其他人好好的待在一起吗?

  宇子渊不语,而是静静的看着眼前一脸淡然,却还是能从她眼中察觉出不悦的绯衣。

  平心而论,绯衣的美貌与他那大周第一美人的侄女着实难分轩轾。

  宇天玥的美十分大气且温柔,她明媚动人、天姿国色,微微一笑倾国倾城,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容颜清丽脱俗,一身紫衣绫罗让她看起来高雅尊贵,但偏偏她身姿柔弱,脖颈纤细,整个人说不出的温婉如水。

  绯衣的美却是十分凛然且清冷,明明是个丫鬟,性子却高傲如公主,清冷的眼眸总是低垂,可只要一扬起,那俯视着众人的气势便是掩也掩不住。

  他在那双沉静如月光的眼底,察觉不到任何的情感与温度,只有冷漠的高贵,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不禁让人生出卑微,让人自惭形秽,那孤高的气质,即使是穿着最为普通的衣着,仍是遮掩不住。

  她的骄傲高贵浑然天成,就彷佛她与他该是同样的存在,本该拥有和她那与众不同气质相配的尊贵身分,可事实却是相反。

  绯衣的身世,他派人调查过,十分的简单,她是个一出生就被丢弃的孤儿,三岁前生活在偏南的郸州,一直到了四岁,收养她的夫妇因生活艰难,将她卖给了牙人,那牙人还算有良心,见她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便将她养在身旁,细心教导,直到六岁,才带着她来到庆安城,并被白夫人挑中,成了白丝绮的贴身丫鬟。

  比起一般的孤儿,绯衣的身世并不特别悲惨,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的幸运,毕竟白家可是出了名的书香世家,且为人也厚道。

  然而他却对她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身世感到深深的怀疑。

  其一是因为她那比起白丝绮……不!连天玥都没有她那般高贵的气质,其二则是她那惊人的厨艺。

  方才那碗养生粥,可以说是皇宫里的御厨所做的都比不上,若说是天赋让她年纪轻轻又并未从小训练就能做到,未免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

  她真的只是个寻常的丫鬟?

  绯衣见他拦了人,却一句话也不说,俏脸一凝,「王爷若是无事,奴婢便走了。」

  宇子渊反常的没有发怒,而是瞇起了眼,又问:「妳似乎很讨厌本王?」

  宇子渊承认,他已对眼前这名少女起了兴趣。

  一开始注意她,是因为她的厨艺,后来则是因为她提议白丝绮跟他退婚。

  他对与白丝绮根本没有半点感情,凑巧听见她们主仆商量要退亲一事,他会气恼单纯是觉得面子挂不住。

  他可是堂堂睿王,从来只有他拒绝人,何时有人敢拒绝他?

  而且他气的人不是胆小懦弱的白丝绮,而是眼前这总是一副云淡风轻样的丫鬟。

  事实上,就算白丝绮不提退亲,他也打算找母后提一提退亲一事,毕竟这桩亲事他压根没答应,是母后趁他前去魏国吃美食时,偷偷替他订下的。

  不过他想退亲是一回事,未婚妻要退亲又是一回事,所以他到现在还没跟母后提,也故意在试探这丫鬟的厨艺时刁难刁难她。

  只是他的刁难,她竟能轻轻松松的化解掉……那碗粥的滋味,他至今还回味无穷。

  眼前的少女,与他以往遇到的姑娘完全不同,让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放在她身上,好奇她的一举一动。

  讨厌?绯衣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他这是说反了吧?她不才是那莫名被他针对的人吗?

  「奴婢岂敢。」对眼前的男人,她称不上喜欢或讨厌,就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老找她麻烦,再说了,她讨不讨厌他很重要吗?

  不敢?他会信她的话才怪,那眼神就没有一丝一毫畏惧。

  宇子渊哼笑了声,「不敢最好,妳这么东张西望,是在找什么?」

  绯衣实话实说,「奴婢只是觉得这艘船上半个船娘都没见着,有些奇怪罢了。」

  她这是给他提个醒,若他不笨,应该能看出有人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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