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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阴差》(来自地府的你4)作者:安祖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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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7-31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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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阴差
系  列:来自地府的你之四
作  者:安祖缇
出版日期:2014年8月15日

【内容简介】
“鬼捕”出巡,众人回避!
大人不敢靠近五尺之内,小孩一见晚上必发恶梦
明明他破案率奇高,人人敬仰却又避如蛇蝎
全因他生得脸青唇紫,浑身散发似鬼般的阴森气质
敢正眼瞧上他一眼的,恐怕提着灯笼也找不着一个……
等等!没人敢靠近的鬼捕竟然和个姑娘出双入对
还丝毫不避讳的四处放闪光,到底在演哪一出?
原来全县城唯有她胆子特大,不只敢直视他还敢对他笑
连他母亲都无法接受儿子长得一副鬼气冲天的模样
这女人却完全不在乎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虽然她是没人要的大龄姑娘,还带着三个拖油瓶
条件不佳,贫穷又有家累,说来是娶亲的下下人选
偏偏向来清心寡欲的他唯独对她产生极大兴趣
怪的是他只要将精神专注在她身上,身体就莫名疼痛
也不解她眼里那无法忽视的愧疚究竟所为何事
什么?他从小到大因外表受到的歧视全是她造成的?
那正好,他赖上她,她也算是承担闯了祸的后果……

链接:http://www.yqtxt.net/thread-77829-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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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8-7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世间最不人道的工作职场?叫做地狱。

  上班打卡制,下班责任制,加班没补休、没加班费、连误餐费都没──

  身为地府员工每天都看不到明天的阳光,连鬼都过得比他们有希望……

  终于在阳光灿烂的七月盛夏,人间百鬼争鸣!万鬼齐放!

  农历七月也是地府关门放大假的日子,更是“荡森”阎王大人去豪华旅游的好时机。

  几名地府员工终于决定成立自救会──休假不回,集体逃班啦……

  他,名叫殷狐,虽为地府阴差,但他的某一世是只狐狸,一只吃素的狐狸。

  他虽然潜心修行,可惜慧根不够,无法得道成仙,但也因此脱离畜生道,转入人道。

  他投胎两世,行善积德,皆得善终,后自愿留在地府担任阴差一职。

  他虽为人形,但仍保有狐狸的灵敏嗅觉、听觉,且能目视百里,故当有恶鬼逃亡,阎王最喜派他出马抓捕。

  他可以说是阎王眼下的红人。

  现下,却为了一名女子,决定重新投胎……

  她轮回,一世接一世,每当二十五岁之前皆死于非命,终于来到了第七世。

  这一世,她一样不好过,但殷狐不想再沉默。

  就算事后会被责罚,积累起来的福德将一夕消泯,他也无怨无悔。

  他要在最接近她的地方,守护她。

  孟秋,鬼门开的第三天,这些想跷班的地府员工装扮成鬼的模样,跟着排入投胎转世的魂魄,喝下了孟婆汤,一个个投胎转世或穿越附身去了。

  站在奈何桥前,殷狐接过孟婆递送过来的孟婆汤,心想着那位苦命的姑娘。

  现年的她,已经五岁。

  而他要转生投胎的对象,是个尚未落地就夭折的死胎──祈本县总捕头之子。

  他将代他而生,为守她而生。

  他仰头,一口饮尽孟婆汤。

  发丝飘动间,尖耳微露。

  孟婆惊见,不露声色,默默的收回空碗,目送他走过奈何桥……

  ☆☆☆   ☆☆☆   ☆☆☆

  “哎呀,这孩子……”

  稳婆聂婶擦掉刚出生婴儿身上的胎脂,瞧这孩子肤色青白青白的,嘴唇还发紫,像是呼吸不到空气,更别说是纵声哭喊了。

  该不会是个死胎吧?聂婶心中有着不祥预感。

  她抓着婴孩双腿,倒吊过来,用力拍小屁股,拍了数下,婴儿仍没有啼哭的反应。

  “这这……”聂婶发愁了。

  她要怎么告诉婴孩的母亲,这孩子是死胎啊?

  婴孩的母亲是县衙总捕头殷夫人,多年无出,家中侍妾都生好几个了,好不容易巴巴拚得了一个,还是个男婴,怎知……

  这殷夫人待人挺好,温顺和雅,聂婶实在不忍告知噩耗。

  “哭呀!”聂婶再用力拍了数下,“快哭呀。”她急得一头一脸汗。

  “娘?”聂婶的女儿,今年五岁的聂湘拿着给婴儿包裹的产巾走过来,“怎了?弟弟不哭吗?”

  “欸,是啊。”聂婶叹气发愁。

  “娘,给女儿瞧瞧好不?”

  聂湘是个乖巧的孩子,虽然小小年纪才五岁,母亲出外接生时,她一定会跟在旁边帮忙,做些简单的工作,不怕血也不怕脏,就算是小小的婴儿,也抱得有模有样,沉沉稳稳,毫不胆怯。

  聂婶将孩子横放上女儿的臂弯。

  聂湘小心翼翼的揉揉婴儿的胸腹,揉揉他的手臂,嘴里柔声喃喃,“弟弟,快哭啊,快呼吸呀,你娘等着见你呢,弟弟……”

  忽然,双眸紧闭,脸上皱折宛如小老头的婴儿张眼了──

  “找到你了。”

  “呀!”聂湘尖叫一声,松了手。

  “啊呀!”聂婶也尖叫一声,慌忙将差点摔落地的婴儿接个正着。“你在做啥啊,湘儿?”聂婶又急又气,偷瞥了殷夫人那儿的动静,“万一把孩子给摔坏了,你要怎么办?”

  若孩子是死胎,这也只能说殷夫人命不好,但若把人家孩子摔了,再辩解是死胎,谁信啊!

  “他……”白晰如馒头松软的小指头,颤抖的指着聂婶怀中的婴儿,“他、他他他……他说话了呀!”聂湘惊惧得小手遮面。

  要知道一个全身肌肤透着青白死气的婴孩突然张嘴说话是多么可怕的事,尤其那双忽然睁开的眸,完全看不见白眼球,眸色还是棕褐,瞳孔部分如星芒,与寻常婴孩截然不同,这要她怎不惊怕!

  “这么小的稚儿怎么可能会说话!”聂婶低斥,“别胡说八道了。”

  “真的呀。”聂湘因为害怕不敢直视婴儿,“他刚对我说‘找到你了’,我好怕啊!”晚上回家必发恶梦。

  “你一定是听错了。”哪有婴儿一出世就会说话的,女儿是累坏了吧?

  聂婶再仔细瞧瞧怀中的婴孩,眸唇皆紧闭,胸口的心脏不见跳动的迹象。

  “唉,还是不哭啊,这可怎么办?”真的要告知殷夫人这噩耗?

  她不忍心啊。

  “他刚眼睛不是张开了?”她明明看得很清楚啊。

  “还闭着啊。”跟死了没两样。

  聂湘提心吊胆上前,别过脸,以眼角观察婴儿,果然还是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呼吸的样子。

  莫非真是她看错听错了?

  “聂婶啊,”后方等着看孩子的殷夫人等得心焦了,“孩子呢?他怎了?怎没听到他的哭声啊?”

  聂婶与女儿交换忧心的一眼。

  看这情形,还是得说实话了。

  聂婶真不敢相信殷夫人会有多心痛。

  她抱着孩子,面色沉郁上前。

  “夫人,这孩子……”她欲言又止。

  “孩子怎了?”殷夫人在丫鬟扶持下坐起身,急道,“快给我瞧瞧。”

  “这孩子他……”忽地,凄厉的哭声震天价响,聂婶一时没防备,竟吓得松了手,孩子摔了下去。

  “娘啊!”聂湘见状,慌忙扑过去。

  孩子没接到,人却是摔到地上去了,紧接着,她感觉到有样沉物落到了她的背上,孩子的啼哭声在她耳旁如山崩地裂的凌迟她的耳。

  但,她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

  这是一名孩子诞生的证据。

  聂婶惊慌的将孩子从女儿背上抱起,暗暗祈祷殷夫人啥都没看见。

  但殷夫人瞧见了。

  “我的孩子呀!”殷夫人不顾体虚,惊慌下床,从聂婶手中抢走孩子。

  孩子哭得响,不知是摔疼了还是单纯的来到人世第一哭。

  “快叫大夫!”殷夫人指示丫鬟,“快点!”

  “是!”丫鬟急急忙忙跑掉了。

  “孩子若出事,”殷夫人气泪的眸恨恨瞪着因害怕而全身颤抖的聂婶母女俩,“就拿你们的命来赔!”

  ☆☆☆   ☆☆☆   ☆☆☆

  潺潺小溪旁,几名大婶边说笑边洗着衣服,其中,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最是引人注目。

  她吸引人的不是那特别白净秀丽的脸蛋,也不是小巧纤细的五官,而是她身旁的衣服,是旁人的三倍多,她挥高手上的捣衣杵,一下一下敲打石头上的衣服。

  夏日烈阳高照,她的额心都是汗,滴落睫毛,蒙了视线,她弯肘拭去,继续努力洗衣。

  “湘儿,”一位大婶提了一篮子的衣服过来,“我赶不及洗这衣服了,你帮我洗洗晾晒并熨烫平整,我晚点给你钱。”

  “好!”聂湘用力点头,接了过来,“谢谢武婶。”

  “好说好说。”武婶笑了笑,提步离开。

  “湘儿,”左手边洗衣大婶开口问道,“我听说有人替你说媒啦?”

  聂湘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许婶消息真灵通。”

  “如何?成了吗?”许婶关切的问。

  聂湘摇了摇头,“对方不喜我还带着两个孩子。”

  “你是说你哥哥遗下的那两个孩子?”

  聂湘点点头。

  “你真是傻啊,你哥哥遗下的孩子怎会是你的责任?还两个!”许婶的食指与中指用力竖起,“瞧你都几岁了,再蹉跎下去,连续弦都没门。”

  今年已经二十三的聂湘不以为意,语气柔而坚定,“我哥就这两个孩子,是聂家的香火,我没其他兄弟姊妹,这两个侄儿女我就当自个儿的孩子养了,若找不到不介意的男人,就这样过日子也行的。”

  聂湘的哥哥嫂嫂在六年前因为意外过世,留下两名稚儿。

  聂湘的母亲原本是稳婆,可在十八年前,差点摔死了总捕头殷夫人的儿子,虽然人无恙,但这坏事传千里,没人再敢找聂婶接生了,后来守寡的聂婶靠着帮人洗衣,勉勉强强将两个孩子带大。

  怎知,身为樵夫的独生子与媳妇出外工作时,竟不慎被大树压死了,聂婶伤心过度,心魂跟着儿子一块儿走了,偶尔清醒、偶尔呆茫,家计就由聂湘一肩扛起了。

  她要照顾母亲还有两名稚子,又不是好过的人家,想找到一门好姻缘,难如登天。

  见聂湘认命的乖巧模样,许婶心疼的叹了口气。

  这聂湘长得清白秀净,温润乖巧,又勤勉孝顺,尚未及笄就有媒婆想上门来议婚。

  她十七岁那年本许好了婚配,都要下聘了,怎知兄嫂忽然出了意外,母亲身体又出状况,她为了照顾家人,毅然决然退了婚事,纤细荏弱的肩膀扛着一家子的重担,蹉跎幸福至今,许婶每一见到她,都要感到心酸怜惜。

  洗好了衣服,聂湘双肩背起装湿衣的竹篓,踩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忽然,一阵风扫过她面前。

  她讶异抬头,发现是名瘦高的男子从她前方飞掠而过,脚点地就飞上了屋顶,急忙忙的,面上毫无表情。

  “那不是总捕头的儿子,殷华殷捕快吗?”许婶望着转瞬间就不见人的屋顶道。

  殷华子承父业,也当上了县衙的捕快,据说他破案率极高,再艰困难办的案件,他都有办法破案,被誉为“殷家之光”,其父一谈起这儿子就满面掩不住的得意灿笑。

  听到“殷华”的名字,聂湘略沉了眸。

  她记得他,当年差点被她与娘摔丢了性命的婴儿。

  她很庆幸他毫发无伤,身体没任何异状,很平安健康的长大──如果无视那好像终年未见阳光,短命样的青白脸庞跟略紫的唇的话。

  有一说,是因为当年孩子一出生就被摔了,虽然大夫看诊后说没事,但其实受了严重内伤,所以才老是一张病痨样。

  殷夫人担心这孩子夭折、长不大,不仅从小就收购各方高价药材替孩子补身体,还请了师父练武强健身躯。

  殷华资质奇佳,是个练武奇才,但明明练得身强体壮的,那张清俊的脸庞还是罩着随时会往生的死气,这罪魁祸首自然还是指往了聂家人身上,所以一提到“殷华”,聂湘就忍不住心生愧疚。

  当年不仅娘,她也差点把孩子给摔死了,他若是早夭,她难辞其咎啊。

  她衷心祈祷,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到一百岁。

  ☆☆☆   ☆☆☆   ☆☆☆

  “犯人往东北方向逃了!”

  前方捕快大喊,众人立刻追捕了上去,只有殷华待在原地不动。

  殷华闭上眼,用力吸进了一口空气,充斥街道各式各样从人或物体身上发出的味道中,隐约闻到了犯人那充满紧张、惊惧与愤怒的味道。

  那味道是从中阳街那儿传来的……

  他凝心思考了一下众人追捕与歹徒逃跑的方向,推测歹徒最快会在武阳街那被抓着,可武阳街是条热闹大街,抓人不易,武阳街前的旭方街正在盖房子,亦不好前进,他最好加快速度,在旭方街前就把歹徒给抓了,但若照着正常路径,跑得再快也达不成,只能抄捷径了。

  而且──

  他瞧瞧偏西的太阳。

  是时候把这差事完结了。

  他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其他捕快还在路上吆喝大喊,他选择最直接的路线,在一栋一栋房子上头飞跃,不少屋瓦被踢落,他无暇分心,缠绕在右手的铁链蓄势待发。

  南阳街、中阳街、东阳坊……找到了!

  弓腿跃落地,右手铁链朝前方仍在奔逃的歹徒身上招呼,圆形的前端硬生生抽上匪徒的背。

  “哎哟!”匪徒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

  但他很快的又爬起,一转头发现偷袭他的竟是鼎鼎大名,人见胆寒、鬼见发愁,大人不敢靠近五尺之内,小孩一见晚上必发恶梦的“鬼捕殷华”,脸色都发白了。

  他没命的逃,加速的逃,但一道阴寒的嗓音忽地从背后掠进了他的耳。

  “往哪逃?”

  “啊呀呀……”传闻,听到殷华难得开了金口,就是死期到了。

  铁链如有自己的生命般,缠上了他的脖子,勒紧气管,他顿时无法呼吸,人被扯跌在地,一只大脚狠狠踩上他的肚子,他瞪着上方的男人,觉得自个儿的脸色与那张青白的冷脸快差不多了。

  “在这里!犯人在这里!”慢了一步的捕快们围拢了过来。

  “殷华,又被你抢先一步!”同僚梅柘没好气道。

  不管抓人、破案,几乎都是殷华先驰得点,他们这些同僚好像都在做白功、陪衬他似的,叫人好不甘愿。

  殷华没搭理他,抽走了犯人颈上的铁链,将其交给同僚,转身便走了。

  “你要去哪?”梅柘对殷华背影大喊,“得把犯人送回衙门啊!”

  另一位捕快点点梅柘,“新来的。”

  “啊?”梅柘转头望向点他肩的同僚。

  “你才来不到一个月,可能尚不熟悉殷大人的习惯。”

  同僚喊殷华一声“殷大人”,多少有嘲讽之意。

  “什么习惯?”

  “瞧,”他指指西边,已快落山的日阳,“时间到了,他下工啦。”

  “啥?!”

  ☆☆☆   ☆☆☆   ☆☆☆

  一开始,殷华并不想当捕快。

  他不知道为何对官差这工作心生抗拒,非常的厌恶,偏偏他的爹就是县衙总捕头,好像注定他一出生就得子承父业似的。

  可他的娘说,他满一岁抓周时,抓的就是个捕快帽,那时不甚喜欢他一副短命样的爹,轻哼了声,“他那样子有办法继承我衣钵吗?”

  据说,殷夫人因此痛哭了一夜,失言的殷老爷又是下跪又是赔罪,才把妻子给安抚了。

  殷夫人虽然外表看来温婉尔雅,却是十足十记恨的性子,因为殷老爹那句话,她找来了师父教他武功,原本只是想强健他的体魄,尤其他的四肢一年四季都冻得如天天都在过寒冬腊月,一望便知体虚得很,他的娘早也补晚也补,督促白日勤快练功夫,偏他好像真在这方面有天分,武功蒸蒸日上,县衙征官差时,殷夫人更是直接替他报名,要在看不起嫡子的殷老爷面前争一口气。

  他一点都不想当官差啊!

  可他最终还是当了官差了。

  这官差可不是啥好差事,瞧他爹就晓得了。

  从小,他爹只要县衙那有消息过来,就算饭才吃一半,大便才撇半条,与侍妾打得正火热,都得穿戴整齐,迅速出门追捕犯人。

  没日没夜的。

  说真格的,这当捕快的薪饷并不多,不过由于他爹当年为人正气,讲情道义,他娘的爹,也就是他的外公对其非常欣赏,所以不仅把女儿嫁过来,还奉送一大笔丰厚嫁妆,这殷家的日子才能过得这么舒爽。

  他被录取当了捕快爷后,屡建奇功,再刁钻诡谲的案子他都有办法破案,成了县太爷面前的红人,原本不喜欢他的父亲,因此改变了态度,逢人便夸赞他的儿子有多好多优秀,与过去的冷淡截然两样,也终于让憋屈的殷夫人扬眉吐气了。

  殷华非不得已当了官差,这县衙有它的规矩,他也有他自个儿的规矩──日阳一落山便下工。

  其他捕快哪有这样的好日子?

  但就因他十五岁进了县衙后,祈本县犯罪率年年下降,朝廷年年发赏,县太爷年年笑呵呵,于是大家也就对他的“规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殷华回到院宅,与母亲打过招呼,进了厢房,果然就见一桶热水已冒着白烟正等着他。

  他的规矩,家里自然也知道的。

  他脱衣跨入桶里,虽然是七月天,但他一点都不觉得水热烫。

  或许,因他也是七月出生的关系吧。

  他发青的脸色、他轻快的身形,他即便在酷暑仍冰凉的体温,他如妖般微尖的耳形……

  府里有人曾臆测,说不定他在出生时那一摔,就被换了魂了,霸占这身躯的是一缕阴魂,所以体质才会这么阴寒。

  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也懒得跟那些好聊小道消息的无聊人士讲话。

  家中的丫鬟小厮瞧见他就害怕,兄弟姊妹也不太敢跟他攀谈,他很习惯,并觉得无所谓,好像他天生就是这么寡言封闭,对现世周遭情况毫无兴趣。

  如果可以,他还真想上山修行,远离喧嚣人世,一人独静。

  可他却当了忙碌的官差。

  真是烦人啊。

  ☆☆☆   ☆☆☆   ☆☆☆

  祈本县的犯罪率年年下降,这也表示捕快爷的日子是越来越清幽了。

  殷华穿着捕快服,腰际配着把利剑,在街上巡逻,民众瞧见他,颔首招呼后,速速避开,在他的周围,半径五尺之内,没有半个人。

  殷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像结了冰似的,就算回民众的问好,也一样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而已。

  他的周身像散发着寒气,再大的日阳,也热不到他。

  殷华擅使铁链,平日那沉重的铁链就缠在他的右手,为了方便操作,所以他的衣衫是无袖的,手臂上肌肉虬结,和他看似瘦弱的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不似一般人将头发束起,而是披散下来,松松在背上以发带扎起──那是为了掩饰他如狐般的尖形耳朵。

  他不喜与人搭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他的娘可就不这么想了。

  殷夫人很介意殷华那双略尖的耳朵,还有人在背地里说闲话,说他是狐狸转世的。殷夫人恼那些闲话,故坚持殷华把头发披散下来,将耳朵遮掩,减少被说三道四的机会。

  不仅如此,他的听觉、嗅觉、视觉等五感都比常人灵敏,他可以在父亲刚离开县衙就告诉母亲这件事,他可以在屋内就听到五条大街外的人声,专注用心甚至可以听到聊天的内容……

  当他一次次告诉母亲,并一次次验证后,母亲惊骇得要他不准再提这些,尤其在外人面前,以免被视为异类看待。

  母亲爱他,但不接受他。他很明白。

  也许在她心里亦曾怀疑过他在出生那时便摔死了,此刻占据身躯的可能是缕阴魂、可能是妖,但毕竟是她经历阵痛所生下来的独生子,所以她爱他、保护他,但就是不肯接受真实原本的他,掩耳盗铃的将他当成“正常”孩子抚养长大。

  行到饭馆前,阵阵菜香味飘出,地上的影子几乎成了一团,显示此刻是正午时分,该用午膳了。

  殷华直接坐入饭馆外头设置的桌椅,点了几样菜跟大碗白饭(当差时是不行喝酒的),从衣内抽出本书阅读起来。

  小二很快的将饭菜送上。他自筷筒内抽了双竹箸,就要享用他的午膳,身旁的椅子有人爬上来了。

  那是两名孩童,一男一女,女的约莫九岁,男的大概七岁,长相极好、极讨喜,很是标致的孩儿。

  他们跪在椅上,两手撑着腮,以一双非常渴望的眸望着殷华。

  殷华素来不太搭理人,尤其还是两名孩童,故他视而不见,专心吃菜。

  但……

  那灼热的视线真是比七月的日阳还要凶猛。

  “你是殷华喔?”男童好奇的问。

  “你是殷华喔?”女童亦好奇的问。

  知道他是殷华还不快滚,不怕晚上发恶梦?

  “叔叔。”得不到答案的男童又出声,“凡凡肚子饿了。”

  关他什么事?

  他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嘴里。

  “不可以叫叔叔,要叫哥哥啦!”男娃对面的女娃嫩嫩的幼嗓教训了弟弟,接着对殷华撒娇道:“哥哥,芃芃肚子饿了。”

  根本是换汤不换药。

  殷华不理会,夹了一块炒蛋送入嘴。

  “哥哥,我们拿筷子了喔。”芃芃拿起筷子,凡凡见状也跟着拿筷子。

  “叔叔,我们吃了喔。”凡凡夹起一块丝瓜。

  殷华终于抬眸,冷眼扫过两名厚脸皮,没待他同意就主动动筷的孩童。

  他狠狠扫过。

  再狠狠扫过。

  死命狠狠扫过……

  喝,竟然不理他!

  这两名孩童好厉害的淡定功夫,寻常人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吓得噤若寒蝉,孩童必定嚎啕大哭,而这两人竟然无动于衷,还吃掉他半盘枸杞丝瓜了。

  “叔叔,你为什么都不吃肉?”凡凡好奇的问。

  “哥哥,我们点盘炒猪肉来吃好不好?”芃芃甜腻腻的语气充满撒娇。

  他们不仅厚颜无耻,还得寸进尺了!

  未经同意就擅自动用他人的膳食,还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真不知这两孩童的爹娘是怎样的家教!

  他不悦放下筷子。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阴冷的嗓音,足以将人当场结冰。

  但这两名孩童根本是仲夏的热情太阳,就算冰块结在他们身上,也要马上融化了。

  “聂家的。”聂芃眯着笑眼回答。

  “聂家的。”聂凡塞了满嘴香菇回答。

  “你家双亲没有教导你们不可吃霸王餐?”黑眸正对着两人双眼严厉扫过,凶狠的语气带着警告,放在桌上的掌“砰”的拍了桌面,一桌子的吃食飞上半空,再落回原处。

  这要是一般孩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找爹寻娘,娇弱一点的当场昏过去都有可能。

  可他们依然不动如山,甚至还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盘子飞上天,盘子落回桌面,然后拍手叫好。

  “哥哥好厉害。”聂芃双手托腮,望着他的眸闪亮亮。

  “叔叔好厉害。”聂凡用力鼓掌,眸中充满敬仰。

  “……”他这一生,竟会有无言的时候?

  他这一生,竟会遇到一对年纪小小,却对他毫无惧意的孩童?

  而不晓得他心中纠葛的两姊弟又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狂吃他盘中的食物。

  “叔叔,凡凡跟芃芃没有爹娘。”聂凡看中了豆腐,可是怎么都夹不好。

  殷华闻言愣了下。

  “哥哥,芃芃跟凡凡只有奶奶跟姑姑。”聂芃帮着聂凡夹豆腐,却只是将豆腐搅得更碎。

  殷华瞧得没耐性了。

  他扣起聂凡的下巴,在聂凡嘴张得老大时,将豆腐送了进去。

  “哥哥,芃芃也要。”聂芃亦跟着张了嘴。

  殷华干脆将整盘豆腐都推给了聂芃。

  聂芃开心了,直接将脸埋进盘子里吃食。

  殷华震惊得微微瞪大眼。

  这分明是狗在吃饭的样子。

  他们的长辈平日是怎么教孩子的?

  莫非因为失了双亲,奶奶跟姑姑就凌虐孩童,所以连饭都不给吃,仅给馊水,才会吃相这么难看?

  殷华将聂芃的头硬抬了起来。豆腐沾上了她的鼻尖,嘴巴周围都是嫩白的豆腐屑,他瞧得蹙眉,拿起手巾往她脸上拭净。

  他将调羹塞进她手里,要她用调羹吃豆腐。

  然而,他才回头,就看到聂凡也学着姊姊的样子,埋头唏哩呼噜吃着盘中的蒜炒香菇。

  他认为实在有必要探访一下这两名孩童的家庭,说不定背地里有凌虐的事实,衣衫底下伤痕累累。

  “小二。”他转头叫小二过来,再要了一支调羹,叫了两碗饭,并多点了两样菜。

  “为什么没有肉肉?”对于新叫的菜还果真是“菜”,聂凡眉头打结。

  “我吃素。”不吃拉倒。

  他从小闻到荤味就会作呕想吐,长大后这样的情形好多了(鼻子太好也麻烦),但对于荤食是绝对无法入口,顶多只能吃点蛋。

  用完午膳,他对两个吃饱喝足,颇有意思要开始打瞌睡的小鬼头问道:“你们家在哪?”

  “在那。”聂芃指着西方。

  “在那。”聂凡指着北方。

  不能统一一下口径吗?

  “你们带我去……”

  就在这时,一名姑娘匆匆忙忙跑过来了。

  “芃芃、凡凡,你们在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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