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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黯销魂》作者:陈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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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1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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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会说话的猫 于 2017-6-1 23:22 编辑

书  名:黯销魂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陈毓华
出版日期:2012年1月18日

【内容简介】
身为始国的长公主,霜不晓自小备受呵宠,
没有什么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就连丈夫也不例外,
她半是胁迫父皇,表明自己非凤鸣质子不嫁的烈女真心,
如愿以偿坐上大红花轿,风光下嫁,
孰料揭起红头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只瞧见丈夫眼底的冷漠,
可拥有她他就能摆脱质子身分并荣耀自己的家族,他有何不满?
不怨丈夫新婚夜对她的淡漠,她相信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于是她开始钻研他家乡的小菜,为他亲自下厨,
她努力磨练女红技巧,期望有天他能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轻裘,
她甚至连手中仅有的兵权都给了他,只因他说有“大事”要办,
然而做得再多,他永远以一句“公主莫费心”将她拒于心门外,
多少个夜晚她独守空闺,身边只有一只布宠物相伴,
原本她还相信,只要真心付出终能换得他的回眸,
不料所有的委曲求全最后只换来一纸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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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21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第一章

  东始国,祐崇十三年。

  暖湿的春天。

  来自排云臣国的质子从磅 巍峨的金銮殿里走出。

  风卷袍袖飞舞。

  刚晋见过祐帝的他,漠然的看著白玉台阶上象征皇权的龙纹雕刻,辽阔的广场、层层叠叠的宫阙檐廊相回,如天河倒倾,九龙倒挂云霄,气势庞大,让站在台阶上的他不由自主感到天威压顶。

  他身后,跟随着要送他前往质子府的侍卫和太监。

  排云国虽是文治国家,兵力和始国却不相上下,在诸多强国环伺中始终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和其他各国在制约下保持着危险平衡的状态。

  然而去年末,几个大国中,野心最大的盖世王朝出兵攻打排云国,在大军压境下,排云王被主战派劝动,向始国皇帝求援共退大敌,更立下契约注明退敌后将加强两国贸易通商,另辟船道、商阜,所有进口商物都享有最惠国的待遇,另外也同意将排云国最稀有珍贵的铁矿直输友国。

  始国皇帝慨然允诺。

  短短半年,两国共同歼灭了盖世王朝十二万大军,排云王为了感谢祐帝,书下降表愿为始国臣国,而随着无数贡品一起进献的,还有排云国的皇子,本该是储君的凤鸣。

  既然是储君,怎愿意委身来当质子?这可成了砧板上的肉。

  理由很简单,一来,掌管六宫的皇后不舍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来送死,就挑了眼中钉的儿子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别人的儿子不是儿子,自己生的才叫儿子。

  其二,这个质子认为用他的自由换来国家往后的和平,很值得。

  所以,他就来了。

  从一级级的白玉台阶往下走,放眼宫道环环相衔,寂然无声,他只身走着,无悲也无喜。

  骤然,一团白影往他跑来,无视卫兵和太监,迳自钻进了凤鸣的长袍底下。

  小小的队伍起了骚动。

  年纪只有十五的凤鸣却稳如泰山,伸手捞起在他脚边乱转的那团小东西。

  眼对眼,塌鼻子、短身体、大头,漂亮的长毛,还有一双分得很开的圆眼睛,看来是一只皇家血统狗。

  “咦?是折兰殿的雪球,怎么跑这来了?”太监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那只正朝着凤鸣吐舌头的狗是哪个主子养的。

  “雪球……雪球……跑哪去了呢,一转眼就不见了影……雪球……雪—”

  一个圆滚滚、肉呼呼,捋着胖胖拳头,穿着宫装的小丫头匆匆忙忙的从转角处跑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群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仆妇、宫女和内侍,阵容浩大。

  要不是凤鸣及时侧身闪过,只怕横冲直撞的她此刻已撞得喊疼。

  其实公卿将门家的规矩繁杂,皇室规矩更多如牛毛,尊贵如皇后,也有一套皇后的规矩要遵守,可眼前这位晓公主却不然,她看起来非常得宠,所以就算她把金銮殿外门禁森严的广场当自己的后院玩耍,禁卫军也不敢吭气。

  “见过晓公主!”一群人哗啦啦跪了一地。

  她看也不看,也不叫起,就让卫兵和太监跪着。

  雪球她一眼瞧见他拎着雪球,“那是本宫的雪球,还来!”银铃般娇嫩清脆的声音,带着骄蛮。

  宫装上繁花锦绣团团绕绕,都是新鲜亮丽的颜色,矮他一颗头多的丫头整个人都是粉的,粉嫩的脸蛋,粉粉的耳垂,眼儿、眉儿都带着娇气,如天上仙女般的美丽,教人一见,再难以转移视线。

  只是再美丽,他都没兴趣看。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多年后,每当在脑中想起这美丽容颜时,都会教他痛彻心扉,悔恨难忘。

  凤鸣把拎着的狗儿还给了她。

  “谢谢。”

  人可爱,礼貌也有。

  本以为没事了,却见她把狗儿往后面的宫侍怀里一塞,冰雪干净的小脸歪着瞧他。

  “哥哥是谁,你不曾进宫吗,不然为什么本宫没有见过你?”

  “启禀公主,凤鸣皇子是从排云国来的质子,奴才奉命要送凤鸣皇子到质子府安顿,公主没见过是正常的。”太监是会察言观色的人精,对于这备受祐帝宠爱的公主有问必答,恭敬的不得了。

  皇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位晓公主是祐帝众多子嗣中唯一的公主,自幼天真讨喜,只要见到祐帝就会父皇、父皇的叫,甚至扑过去讨糖吃,祐帝偏爱的不得了,给的赏赐从来没断过。

  “排云国很远吗?”

  “是,舟车劳顿要走上大半年时间才能到达。”那是指车舟都能顺顺当当的行进,又风顺水轻的前提下。

  那太监恭敬的回答,即便跪得两膝发痛,也没敢自动起来,只盼公主看在他有问必答的分上,能早点叫他起来。

  “你好可怜喔,独自离开家人到我的国家来……不过你也别担心,本宫的父皇是好皇帝,他不会亏待你的,你就安心住下来吧!”她拍拍凤鸣的手,表示安慰。

  出身宫廷的矜贵公主,因为养尊处优惯了,优渥生活下培养出的率性让她说话直接,即使没有恶意,却仍是刺入了凤鸣的心。

  他抿紧了唇,原本淡漠、不爱笑的脸板了起来。

  “怎么,哥哥不会说话吗?”

  这个好看的哥哥和其他哥哥们都不一样呢,她那些皇哥哥们只要得到什么珍奇异宝就会往她的折兰殿送,每个人都使尽办法逗她开心、陪她玩耍,就怕她不搭理他们。眼前这个俊哥哥却对她不理不睬的,问了好多句话,却一个字都不回,莫非他是个哑巴?

  她耐心候着,得到的,是更多的沉默。

  “凤鸣皇子,咱们公主问你话是看得起你,别不知好歹才是!”奴才就是奴才,善于狐假虎威。

  闻言,霜不晓终于发现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这个俊哥哥不是哑巴,只是不想同她说话。

  “我们可以走了吗?”他终于开了金口,却是急着想离开这里。

  身为公主却被忽视,这面子是有些挂不住,但她对他却还是兴致勃勃。“以后本宫有机会再去质子府找你玩。”

  凤鸣又沉默以对。

  “得了,李公公,你得好生伺候着这位,本宫可先警告你,不许欺负人家知道吗?”出生在这皇宫中,从小就看尽踩低攀高的事情,她若不叮咛一下,这个对人爱理不理的凤鸣皇子可有苦头吃了。

  “奴才明白。”公主的旨意哪有人敢不遵从,只是,暗地里会不会动什么手脚,就要看他的心情了。

  “嗯。”

  “奴才还得回去覆命,这就将凤鸣皇子送去质子府。”一心想赶快交差的太监叩了个头,即使每天跪这些主子们也从来没有人让他跪这么久。

  这些……哼哼,等会儿,得一一从这个质子身上讨回来。

  “去吧!”她挥挥手。

  太监爬起来,叫上卫兵,监视着凤鸣,离开了始国皇宫。

  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就算在意一个人,当新鲜感逐渐褪去,新奇的东西又源源不绝地送来宫里时,没几日她就忘了这段偶遇。

  质子待在始国的时间长短,通常取决于祐帝视其国家形式发展而定,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将他们遣送回国,又或着当作筹码来谋取利益,让他的国家拿出高额的赎金来把人赎回去,也是一个方法,但那种在质子府一住多年,好像被遗忘一般的,也不是没有。

  既然身为人质,质子府自然谈不上奢华,吃穿用度也只能算过得去,手腕高明的,给看守质子府的官吏一些好处,行动相对会自由许多。

  质子也分很多种,有的行事低调,尽量不招人注目,谨慎的生存,生怕有个行差踏错,就会殃及国家;有的放纵声色,沉迷烟花之地,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不问明天。

  凤鸣是其中的异数。

  他不张扬,也不隐晦,几年来,个性依旧淡薄。

  在质子府理的最初两年,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他想念亲人又不敢多想,前途茫茫宛如浮萍般。再来的两年,虽然他与质子府上下处得颇为融洽,亦和看守的官吏交好,但自由的那天不知道何时才会到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凤鸣变得越发深沉了。

  这日是秋凉时节,夜色如水,粉墙青瓦的院落里空气微湿,带着桂花的香气,阳光透过柏木窗洒了进来,勾勒出来的一道人影正在悬腕练字。

  几张宣纸散置在桌面,他屏气凝神,狼毫墨汁淋漓,一气呵成的写下了一个又一个大字。

  “隐忍待发”四个大字,苍劲有力、力透纸背。

  他看着墨迹一点一点的干掉,眼如枯井。

  阳光一吋一吋的走进简陋寒酸的屋子,少有人会踏足的院落里突然有了骚动。

  他眼底的寒光倏然消失,五指如爪抓住那纸立时毁掉,换上的是写著「静”字的宣纸。

  “圣旨到,凤鸣皇子,赶紧出来接旨!”太监尖锐的公鸭嗓大声喊道。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疾不徐的开了门,踏出几步后跪下,等待宣旨。

  等明黄绫布上的圣意逐句宣读后,他才起身。

  “你走运了,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打过几次照面的太监不冷不热的给了忠告。

  “多谢公公提点,凤鸣晓得。”接过圣旨,也从怀中掏出一锭小元宝,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不成敬意,请公公喝茶。”

  “好说、好说。”掂掂元宝的重量,也不啰唆就放进袖子里,满意的离开了。

  凤鸣回到屋里,把圣旨毫无敬意的随处一放,背着光影,负手而立,神色不辨喜怒,沉如泰山。

  香风萧萧的吹上折兰殿的寝宫。

  皇上指派来给公主讲课的凤鸣质子,辰时就到了,眼看巳时都要过了,用过早膳后就跑得不见踪影的公主还是没回宫,大宫女锦红只得赶紧让宫娥还有嬷嬷们再到处去寻人。

  约两刻钟后,一名宫侍回来禀报,说已经在倾隽宫里找到公主,但公主说什么也不肯跟他们一起回来。

  太子居住的倾隽宫和折兰殿院与院之间是相连的,公主从小在后宫长大,在像迷宫一样的皇宫里,适应得比谁都好,再加上皇帝对她异常的疼爱,各个宫院都随她自由走动,要是她存心躲起来,宫侍们也拿她没辙。

  而晓公主和东宫太子的感情在所有兄弟姊妹中是最要好的,如今太子和太子妃恩爱逾恒,育有一子,晓公主对那个粉粉嫩嫩的娃娃生出极大的兴趣,怎么看都不厌烦,才怎么劝也劝不走。

  锦红瞧了眼像老僧入定的凤鸣质子,叹了口气,看来她不亲自跑一趟是不成的了。

  几番周折,霜不晓才不情愿的回到自己的寝殿,但那又是过了一顿饭时间后的事了。

  然后,她在众多宫侍的簇拥下看见了那个男人。

  她想起日前和父皇用膳时,曾随口抱怨翰林院学士授课无趣,想学习他国的语言,想来,这人就是父皇替她找来的太傅。

  “都下去吧!”她挥退了一干奴才。

  从书卷里抬起头的凤鸣放下书册,起身信步走向前,行了礼。

  有一瞬间,晓公主忘了自己是不是还会眨眼,还有没有呼吸。

  眸子黑似墨漆,眉毛却像蘸足了墨的狼毫从眉心用力的朝两边划去,直没鬓边,侧面耳廓光滑丰厚,发丝高挽成一束,绑着和服色相同的长巾,月白色的直缀,青色外挂,整体装束看起来谦雅斯文,像个书生,然而,看人时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式显现出来。

  被那黯得不带星点亮光的眼一盯,她心里像被极烫的水浇下,蓦然紧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公主来晚了。”低沉醇厚的声音并没有道出指责的话,只是淡淡的叙述一件事。

  他记得这张脸蛋。

  敷粉似的小脸,经过岁月的滋润,如点朱般嫣红的唇擒起一抹浅笑,一身宫装,双色凤履,亭亭玉立,美得不可方物,那抹笑容将她衬托的更加生动美丽,已不再是当年圆滚滚的那个小公主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头上堪堪要掉落的凤钗。

  凤冠纯金为体,展翅的羽翎镂空雕琢,红宝石为凤眼,喙嘴衔着流苏,簪在乌黑如绸缎的发髻上,为她多添了几分华贵气息。

  看得出来她有过一番奔跑追逐,凤钗才会这样要掉不掉的。

  那些宫人在匆促间竟然也没人想到要替这位公主整理一番,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话,一点都不假。

  他伸手,替她把发上的钗给簪好。

  只是一个举手的动作,他的袖袍轻轻拂过霜不晓的鼻扉,清冽如宝石的美眸漾起了笑弧。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那是很纯粹的皂角气味,没有薰香,闻着,干净又舒服。

  但是凤鸣很快就退到臣子该有的位置上。

  “今日授课的时辰已过,臣就此告退。”

  “什么?本宫刚回来,况且天色还早不是?”她柔嫩的话声有些急促。

  “臣并不是自由之身,能在宫里停留的时间有限。”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几乎要令人忽略的深沉光芒,随即直勾勾的看着她白净柔美的容貌。

  “本宫忘记了嘛。”她抿着嫩唇。

  “公主明日请留心时辰。”

  “知道了,本宫明日在折兰殿等着你就是。”听他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看来今天的课是不用上了。

  “臣告退。”说完,凤鸣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去。

  这一晚,十五岁的她,第一次怀着心事,辗转反侧睡不着,就算搂着锦褥也一样。

  明明以前只要沾了枕头就马上呼呼大睡的啊。

  但她就是怎么也无法入睡,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会。

  第二天,总要宫侍三催四请才肯起床的晓公主,破天荒地在天没亮时就起身了,洗漱、发簪、首饰、妆容样样要求了起来,就怕有什么地方不够完美。

  “公主,你已经美到挑不出一丝缺点,要是有人看不见你的美,那个人肯定是没长眼睛。”锦红看着主子那半是蒙眬、半是带愁的眼神,还不停打着呵欠的小脸,不禁打趣的说。

  “你们这些人每天奉承我,都不嫌累吗?”她冷冷说了句。

  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听得都厌烦!

  “不累,公主是真的天生丽质。”

  “知道了知道了,糕点跟茶水都准备了吗?”

  “早就备下了,只是奴婢有点不明白,公主怎么突然在意起凤鸣质子了?”

  她从小就被派来伺候公主,不曾见她在意过谁,这回,真是破天荒。

  “本宫也不明白……只能说我不讨厌他。”她心里是真的不明白,身为始国唯一的公主,不知见过多少公卿大臣的儿子,好看的成堆成筐,也没对谁上心过,怎在见过他那么一面后,就令她想了一夜。

  不断想起的结果就是,即使她现在就算闭着眼,也几乎可以勾勒出凤鸣质子的眉眼。

  他那双寒凉的眼,让她彻夜未眠。

  半晌,她自椅上跳了起来,这样想东想西实在不是她的个性,她决定今天要好好的把凤鸣质子再看上一遍,再做决定。

  决定什么呢?

  喜欢吗?

  是喜欢他吧?

  所以说有什么好烦恼忧愁的,只要再见一面,就能确定她的心意。

  只要一面。

  仔仔细细、清清楚楚,一根毛发都不放过,把那害她一晚都没睡饱的人看个明白。

  她拍了下桌子,一扫忧郁,她昂起美眸,战力全开的吩咐道:“上朝食吧,本宫饿了。”

  没有好体力,哪来高昂的斗志呢?

  准备好的早膳流水般的送上来,她伸手在锦红递过来的湿巾上擦手,迫不及待的捻起一块用新摘菊花做的菊花糕,咬了一大口。

  “菊花开了啊?”

  糕点香中带着菊花特有的甘味,她从小就挑剔的舌头只要一尝就能知道。

  御厨知道她喜吃甜食,总会挑着当季的食材变换花样送过来折兰殿。

  “是啊,这是用前几日摘下晾晒好的初菊磨碎后,加上杞子,冰糖、桂花糖,马蹄粉……公主,你慢着点吃,别噎着了!”

  “得了、得了,我要赶紧吃饱去温书,可不能让太傅有了坏印象。”御厨房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归好吃,就是步骤繁琐了点。

  其实印象要坏早在昨日就坏了吧……不过印象这种东西只要想办法扳回来就是了。

  “公主别紧张,就算迟了些凤鸣质子也不敢说什么的,你慢慢吃才是。”

  “锦红,你之前在家乡有过心仪的人吗?”吞着香梗米粥,咬着箸,她忽然想到这点。

  “哪可能,奴才七岁就进宫伺候公主了,真要说,也只有童年时的玩伴,哪谈得上心仪。”关于家乡的回忆已经模糊,青梅竹马的朋友也早就风流云散,谁还记得谁呢?

  “也对,这种事应该问母妃去。”虽然她是虞妃所出,但虞妃出身三国公府,个性骄纵,不受祐帝喜爱,她才被交由辰妃扶养,这会儿她口中的母妃,指的就是辰妃。

  “公主像花儿那么美,人见人爱,就算是凤鸣质子也一样会喜欢的。”锦红是真心觉得自己主子的美貌人间少有,倒不是假意吹捧。

  “真的?”

  “千真万确!”

  “可是那个凤鸣质子一点也不像别人那样笑笑的跟本宫说话,好像多说句话就要他的命,他不是讨厌我吧?”

  想起昨日见到的凤鸣,他对她的美貌并不感惊艳也没有说些奉承阿谀、讨好的话,他那近乎阴沉的眼底只有寒凉。

  她的心,有些沉重。

  排云国虽然光辉不再,但因为伏卧整个南方大陆,与邻近多个小国接壤,凤鸣当年即在贵族教育下学过异域文字,也粗略的通晓好几种域外用语,而在被当成掐住国家咽喉的质子后,又跟质子府的几个通译学习其他异族语,几年下来,竟变成了全才的通译。

  霜不晓跟着凤鸣上了一堂课后,发现他不只博学多闻,除了排云国的文字,对于域外各国的民俗风情、趣闻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一个时辰的课听下来,不仅大开眼界,更心生欣羡,想不到宫廷外的世界原来如此精彩。

  要是能实地出门走走,看看外头的山水、民情风土,那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

  凝神细听着他侃侃而谈,她忍不住举起了如同白瓷的细嫩胳臂,灵动的挥舞起来。

  “有问题?”凤鸣停止讲课。

  “太傅,本宫可以直呼你的名讳吗?”收起天家公主的骄傲,她小心翼翼的想表示自己的可亲。

  “公主想怎么叫都可以。”不冷不热,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本宫……我想跟你做朋友。”总之,先从跟他做朋友开始慢慢跟他谈感情。

  凤鸣定定的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并不表示意见,但从他冷然的眼里看得出来,他一点都没有想跟这位公主攀上关系的想法。

  他的冷淡像盆冷水,泼得她心有点冷,可退却不是她的作风,她再接再厉道:“我们做朋友吧,你可以相信我,我会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微臣不值得。”

  “值得,是我决定要你做我的朋友,我说值就值!”这人是牛吗?拖也拖不动,讲也讲不听,实在气人。

  凤鸣挑了下眉。“我不能回报你也没有关系吗?”

  “是我自己片面决定要跟你做朋友的,你现在不当我是朋友没关系,但是,你也不讨厌我对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受到我的好,会让你喜欢上我这个朋友的!”她信誓旦旦,露出有些淘气的表情。

  凤鸣看着她,忽地勾起一抹微微的浅笑,但眸光里却不带一丝情感。

  第二章

  夜深。

  泼墨般的天幕,弯钩的月若隐若现。

  质子府的小院外忽然传来悠长的鸟鸣,在屋内临帖的凤鸣连忙推开窗,从腰际掏出一支鸟笛吹了起来,不多时,夜空出现一只黑鸱,盘旋了几圈后,旋然飞入围墙内,悄然无声的落在窗台上。

  凤鸣一伸手,那看似难驯的黑鸱就乖巧的跳上他的胳臂,让他抚摸它的羽毛,甚至舒服的发出咕噜的声响。

  他从一只小盒里掏出肉条,当成奖励喂食颇具灵性的黑鸱后,从鸟爪上的竹筒里取出细小纸卷,展开迅速看了一遍后,让烛火舔噬毁去。

  待纸条烧尽,他拿起墨青色滚毛披风,步出屋外,即使不愿还是和官吏寒暄了几句,才坐上等候在府外的马车,奔向城西而去。

  始国京城凤京的大街上,店铺栉比鳞次,人群熙熙攘攘,其中,城西拥有二十三处瓦子,又以北瓦最大。

  瓦子里演出的项目很多,有角力、皮影戏、小唱、讲史、小说、诸宫调、杂剧、弄虫蚁等各种娱乐,士庶名门子弟们流连忘返,商贾遇上要应酬待客谈生意更是把这里当成上上之选,更别提一般市井小民不论风雨寒暑也会来找乐子,天天都来报到的大有人在。

  通宵营业的瓦肆中以角力最受欢迎。

  原来散坐在各处,或是看着傀儡戏,或是听伎艺唱小曲的人,只要听见从角抵场那里传出来的锣鼓响声,便会三三两两的往抵场那边靠拢。

  不多时,台下的观众几乎像鱼鳞似的密密麻麻,挤满两个边排,就连廊庑、屋脊都坐满了人。

  这时,凤鸣也到了台下,在一处落坐。

  瓦肆一直以来都是凤鸣和部属、友人交换消息的地方,每逢有重要、无法用黑鸱传递的讯息,都会在这里碰面商谈。

  凤鸣总不定时的来观看比试,好掩人耳目。

  大鼓擂起,一个个赤裸着上身的壮士绕场而入,寻对扭摔,一交上手,场边的观众就呐喊助威,一有人分出胜负,群众便会欢呼,配以击鼓三通,场面热烈也激动人心。

  “二爷。”迎上抱拳的是个胖子,眼眯眯,嘴角也咪咪,圆圆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该有的纹路,不讨人厌之外还给人亲切感,教人不敢恭维的是那身茜红色的大锦袍,看起来宛如一颗滚动的蹴鞠。

  “坐。”凤鸣随意的点头。

  苍古见替凤鸣倒了杯茶,自己却从腰际拿出一个特制的小酒袋出来,喜孜孜的打开酒囊口,喝了口老酒。

  “人家说酒囊饭袋就是我这种,无肉不欢、无酒不乐,二爷,您多见谅。”讨喜的人讲起话来也没个正经,可是表情一肃之后,却有股吞卷万物的气势存于眉间。

  这看似无害的大叔竟能在转眼间融合这么矛盾的气质,实在诡异。

  这副模样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他的另外一个身分竟是排云国铁骑大将军。

  “你少喝点。”

  “我喝归喝,二爷您交代的事情我也没落下,一件件都办妥了。”抹了抹嘴,苍古见忍不住叫了跑堂伙计送点下酒菜来。

  而后苍古见脸色不变的压低了嗓门,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四大家族都已经打点妥当,他们允诺只要二爷开口要的东西,一定如数供应,这是他们立下的契约。”

  一叠盖着红印的白纸从他领襟里拿出来。

  凤鸣不接。“毁了这些东西。”

  “二爷?”他不明白。

  “毁掉就是,然后务必把这消息传回四大家族的耳里。”人心是微妙的,你越是抓着他的弱点,他越是惧怕你,说不准哪天便会反咬口;反之,你让他知道自己赋予他信任,他反倒会为你所用。只要抓住人性弱点,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虽然契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也不怕撕毁这契约,毕竟信任二字对商人来说比性命还要重要。

  毁掉契约,也许将来什么都得不到,但也可能以小搏大,得到十几万倍的收获。

  “属下知道了。”虽然不是很明白二爷的意思,但以两人十几年的交情,加上凤鸣交代的事情从来没出过错,他欣然颔首点头,收回了那些契纸,也不啰唆,离开办事去了。

  凤鸣慢吞吞的倒了杯茶,没急着走的意思。

  倒不是这里的茶有多好喝,而是他多年养成了阅人习惯,人多的地方,最容易看出人的本质,他底下有不少人才都是因此发掘而来的。

  天底下最有权的自然是宫内的皇帝陛下,而始国最有钱的是四大家族,擎天堡、梦离山庄、江南大贾、凤京隆府。

  这四家都是皇商,经手的都是皇家生意。

  擎天堡经营的是刀剑马匹的买卖,提供军队武器;梦离山庄经营官窑瓷器;江南大贾专供皇室丝绸茶叶,至于凤京隆府因为握有权势,京城中的买卖十有八九都与隆府有关。

  最重要的是隆府还插手内务府生意,拥有官银调运权,也就是说始国各地税收、军中饷银调拨,都得透过隆府钱庄运作。

  他能得到这几大家的帮助,尤其是隆府,就如同老虎添翼一样,对于将来他要做的事情,大有助益。

  而他会如此苦心经营只为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没犯什么错,错在出生于错误的家庭,可是,那毕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

  家庭,他不能选择;被送出国当作质子,他也不能选择,多年来,父皇兄长对他不闻不问,亲情凉薄,他早已觉悟。

  等待多年,期望却不断落空,他还要继续任人宰割吗?

  那不是他的作风。

  他要自由。

  父皇不给,兄长不给,就连始国皇帝也不给,那么,他就自己取。

  凤鸣始终不明白排云国与始国明明实力相当,为什么他那昏庸的父皇要书下降表,愿为始国臣国,自取其辱?

  一念之差,葬送了他多年的青春和自由。

  他不想做一个积弱国的皇子,在异乡求得苟延残喘,坐以待毙,也不要任人凌迟,他要拿到他想要的!

  “凤鸣!”娇嫩动人的声音打破凤鸣彻骨寒意。

  不必抬眼,他也能听出那声音是出自谁。

  她一个金枝玉叶来这里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她的深宫大院,瓦肆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对她而言并不安全。

  女扮男装的霜不晓带着锦红,两人都是布衣打扮,除了她那张惑世的容颜和个头娇小了点,倒也没有太格格不入的地方。

  真难为她去找来这只在民间才有的布衣棉裤了。

  “果然是你,我远远看着还跟锦红打赌,真的是你坐在这!”她大大方方的落坐,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鲜又好奇,乌黑灵动的眼看着台上已经进入决赛的角力出了神。

  “这里不是黄花闺女应该来的地方。”

  会在瓦子出没的只有男人和伎艺。凤鸣带有谴责的目光看了锦红一眼,她不该让自己的主子处在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这种奴婢该换了。

  锦红不敢迎上凤鸣凌厉的目光,头低了下去。

  她哪里不知道她们家公主身分尊贵,可她说破了嘴,就是拗不过坚持要出宫门找凤鸣质子的公主,她只是个奴婢啊,哪有办法违抗。

  “这是偏见,天下之大,有哪里是本……我不能去的?”不过是个瓦子,又不是艳帜高扬,淫窟邪窝的青楼,她哪里去不得?

  母妃常笑她做事全凭一时的感觉,凡事不经大脑,但这不也是人性?要是天下人都冷静得像她眼前这个男人,这夜晚的景致又哪会那么精彩。“你们男人就只会设框框给女人,这个不行、那个不准,把女子困在家里的小院,只要不惹事,你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万事太平了,对不对?”

  这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只能默默的站在背后。

  “我不会。”他说,依旧毫无表情。

  “不会什么?”

  他的嘴巴又闭起来了。

  霜不晓噘着小嘴,这人问他十句也答不上半句,个性这样阴沉,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走进他的心里呢?

  她思忖,凤鸣所谓的不会难道是指,若是他的女人,他不会叫她画地自限,任何事情都能随心所欲的去做吗?

  是这个意思吗?

  瞅着他深沉的黑眸,她的心不自觉地滋生出一种名叫恋慕的苗。

  “走,我送你回去。”

  看起来若他不动,她就有彻夜坐在瓦子里的打算。

  这个公主的脑子里都装着什么呢?

  “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能来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再说了,宫里的内园也有很多角力高手,我也看过不少次了。”

  祐帝喜爱竞技,如马球、骑射,对角力更是热中,每每赐宴,角力必定是各种表演节目的压轴。

  晓公主身为皇帝最宠溺的公主,自然比其他皇子有更多机会腻在父皇身边看这些宫廷娱乐。

  “你不走,那我走了。”他起身想走,但随即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眼光,目光都是朝着这不知天高地厚、不懂人心险恶的公主而来,本想拂袖而去,这下倒走不了了。

  始国国风开放,有龙阳癖好的人不少,她的脸足以招惹那些别有想法的人为她疯狂。

  “多坐一会儿嘛,本……我才刚到,什么都还没看到。”

  “我劝你最好立刻就走。”

  “怪人!等等我啦……”

  见她跟上来,他脱下自己的披风往她头上罩下,附耳低声道:“若想安全走出这瓦子的门,等一下不论我说什么都别吭声。”

  “为……”

  眼前一暗,视线已被披风遮住,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待她,但是当他的胳臂揽住她的腰,身体靠近的同时,她闻到一股属于男人的清雅气味,也察觉到有杂沓的脚步声正往他们而来,还越来越近。

  他,这是在护着她呢。

  少女心中竟生出一股甜,一颗心渐渐发烫着。

  而后,她由披风下方看见了几双锦靴停在他们跟前。

  老实说她还真想看看看这些纨 子弟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丑事来,但是,听着凤鸣的心跳,她就安静的任他抱着。

  “怎么看见爷们就想走?你怀里的人看起来是个上等货色,你想一个人独吞吗?”伸手覆上想拉人。

  浊人就连声音也不堪入耳,这种人也配称爷?

  她在心里唾弃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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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1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喜欢这位作者,期待看到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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